憫的顏色,還是深深的浸染了牛河的心。告發也好,蔑視也好,痛罵也好,定罪的話也都好。就算是用棒球球棒狠狠的毆打也行。這些都可以忍耐。可是隻有這個受不了。
比起來天吾是個遠遠輕鬆的對手。照片中的他站在玄關,視線向著這邊。和深繪理一樣警惕的觀察著四周。可是那眼裏什麼都沒有。他那無垢而無知的眼神裏都沒有發現窗簾的陰影裏隱藏的相機和牛河的身影。
之後牛河看著【謎之女郎】的照片。照片有三張。棒球帽,黑邊眼鏡,卷到鼻子的灰色圍巾。五官不清楚。哪一張照片的采光都很弱,再加上棒球帽帽簷的陰影。可是這個女人卻和牛河腦中想象的青豆的形象完全吻合。牛河拿著三張照片在手裏,像是在確認撲克牌似的反複觀察。越來越覺得這個隻能是青豆。
他叫來侍者,尋問今天的甜點有什麼。侍者回答有桃子派。牛河點了那個和咖啡的續杯。
如果這個女人不是青豆的話,牛河等著派端上來的時間裏對自己說道,也許我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和青豆見麵。
桃子派遠比預想的要好。又酥又脆的皮上,放著甜蜜多汁桃肉。當然是罐頭的桃子,可是作為家庭餐廳的甜點來說絕對不壞。牛河漂亮的吃完了派,喝幹咖啡,帶著滿足的心情離開了餐廳。順路去超市買了三天分量的食品,回到房間再次在相機前坐下。
從窗簾的縫隙中監視著公寓的玄關,不時在日光中靠在牆壁上睡了幾次午覺。可是牛河不是特別在意這樣的事。睡著的時候應該也沒有錯過什麼重要的事。天吾因為父親的葬禮離開了東京,深繪理也不會回到這裏。她知道牛河在監視。那個【謎之女郎】在白天造訪這裏的可能性很低。她警惕頗深的行動。開始活動也要在四周昏暗之後。
可是太陽落山後也沒有見到【謎之女郎】的身影。隻有老熟人們午後出去買東西,傍晚出去散步,下班回家的人們帶著比離開時更為疲憊的臉回來。牛河用眼睛追視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沒有按下相機的快門。除此之外都是無名無姓的過路人。為了解悶,牛河還擅自取了外號來稱呼他們。
“毛先生(那個男人的發型和毛擇冬很相似)工作辛苦了。”
“長耳大爺,今天很溫暖最適合散步了。”
“沒下巴女士,又是買東西嗎。今天晚飯的內容是什麼呀?”
十一點牛河繼續監視著玄關。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喝了保溫壺裏的綠茶,吃了幾塊餅幹,吸了一根煙。在洗漱間刷牙後,試著伸出大大的舌頭照鏡子。好久沒有看看自己的舌頭了。那裏生著像苔蘚一樣厚厚的東西。而且和真的苔蘚一樣帶著一些綠色。他在燈光下仔細的查看著苔蘚。令人作嘔的東西。而且堅固的附著在舌頭表麵,怎麼樣也弄不下來。這樣下去也許我會成為苔蘚人也說不定,牛河想。從舌頭開始全身這裏那裏的皮膚都長出苔蘚。像是在沼澤地裏度日的烏龜殼一樣。光是想象就讓人心情灰暗。
牛河不出聲的歎了一口氣,不再考慮和舌頭有關的事,關掉了洗漱間的燈光。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脫掉衣服,鑽進了睡袋。拉上拉鏈,像蟲子似的蜷起身體。
睜開眼睛時周圍一片黑暗。想看看時間回過頭去,鍾卻不在本應該在的地方。牛河一瞬間混亂了。為了在黑暗中也能馬上確認時間,睡前他一定會確認鬧鍾的位置。那是常年養成的習慣。怎麼鍾不在了呢?從窗簾的縫隙中漏下了一些光亮,卻也隻能照亮房間的一個小角落。周圍都被包裹在午夜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