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與他(1)(1 / 2)

那個時候,我們一起喝酒,常常為了3塊錢的請客而互相推托、炫耀半天;那個時候他出口就是珠璣,讓我傾慕不已,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人格追隨在他的身後,一點兒也不計較他對我的蔑視;那個時候,我們常常一起出沒在各種各樣的舞會以及英語角,在各種各樣的場合互相唱和。要知道那個時候我連福科的名字怎麼寫,德裏達的法語發音是怎樣地都不知道,我隻是知道一點兒康德、黑格爾、薩特,我靠著背誦黑格爾的《小邏輯》而來到南京,但是,我是多麼地孤陋寡聞,而他呢?他不僅知道這些人而且對這些人如數家珍,簡直就像 是親密朋友一樣。那個時候我們是朋友。然而時過境遷,我們已經有兩三個年頭不聯係了,盡管眼下的電話是這樣方便,盡管互聯網上發一封信比隔壁喊個話還快,但是我們就是這樣懶得聯係。現在還有誰記得久遠的友誼呢?

那個時候,我們還有相同的命運和屈辱,我們像知己一樣互相理解。

他有一張闊大而吐沫橫飛的嘴巴,所有的女生和大多數男生都認為從那裏說出來的話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嘩眾取寵。的確,沒有幾個女人的智力能達到他的1%,有幾個女人能夠理解他的語言,例如他說:“你是一個存在,而我是一個虛無。”又有多少女人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呢?她們的腦袋被這句話弄糊塗了,感到麵前這個人是在瞎扯,是個花花腸子。於是,她們在他高談闊論的時候皺眉,轉身對身邊的女伴說:“這個人!真逗。”

有一次就因為這個原因,他在一個周末,在8舍的女生宿舍裏發起火來,本來他是想邀個女生和他共度周末的,但是,結果很淒慘,他一腳將那個女生宿舍的房門踹了一個大洞,然後灰溜溜地跑到我的宿舍呆了一個晚上。

他的智商和知識遠遠地超過了女生們能理解的範圍,超過得太遠了,這是他的不幸,他總是被女生們打擊得搖來晃去。一個男人不能比女人的智商低,智商低的男人是讓女人看不起的,但是也不能比她們太高,智商比她們高太多的男人也是讓她們看不起的;女人沒有真正的崇拜感,她們沒有敬畏她們所不能理解的龐大而崇高的事物的能力,對偉大之物的理解她們一般僅僅限於眼前。

但是更不幸的是他離不開女生,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自取其辱,一次又一次地在屈辱中百折不撓。看起來,他原諒那些女生的機會特別多,他顯得那麼大度,總是忘記那些嘲諷、蔑視,重新來到女生樓的樓下。

他憤憤地說:女人實在是沒有什麼意思的,她們隻是想占有一個人,然後也被這個人占有。一旦伎倆得逞,她們就沾沾自喜,她們用拒絕別人來證明自己已經被人占有了。

這個時候往往是他受了什麼傷。

他自告奮勇地說:她們總是不願意承認兩性交往中的情欲,而實際上她們正是情欲的奴隸,她們最容易受情欲的左右。我隻懂得情欲。這是正常的,健康的。愛情是一種疾病。

這個時候往往是我剛剛受了什麼傷。

於是,大多數時候周末是我們兩個人互相安慰。就這樣有兩年,緊緊地聯係在一起。

我知道,我喜歡他的程度遠遠超過了他喜歡我的程度,因而,我和他的友誼是不對等的,他常常會利用我對他的膜拜折磨我。他喜歡將我說得一無是處,在他的意識裏我是一個時刻處於窺望之中的思想密探。人就是這樣矛盾,不可理喻,他的身邊缺乏崇拜者、理解者,他為此而感到憤憤不平,但是,當一個真正的崇拜者出現時他又會感到恐懼,他害怕自己的思想失竊。

他竟然連我都感到恐懼,那麼他對薩特、海德格爾等等有恐懼嗎?這讓我多少有些懷疑他和這些大師們的關係,要知道真正敬畏大師的人,就應當是大師們的聖徒,將感召別人走向大師當成自己天然的使命,但是事實似乎相反,我在走向那些大師的旅程上走得越快,越熱切,他就越蔑視我。後來,盡管我越來越多地向他問起那些大師,但是他那裏關於大師們的消息似乎越來越少,我感到大師們的消息被他封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