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與你(1 / 2)

那天,你說你就要移民了,這是在網上,你不能看到我的眼睛,已經噙滿淚水的眼睛,而我,卻已經看到了你寫滿哀傷的眼神。

就像那天,我關上你的車門,然後哼著小曲回家,可是,在我7樓的視線裏,你的車一直靜靜地泊著。

你以為你的悲傷隻有你自己知道,你不知道有人在7樓看你,他一邊看著你,一邊接你的電話,你說:你已經到家了,你說你已經坐到了床上,你說你就要睡了。然而你在車裏,而車正在樓下……

他就這樣在樓上看著你,直到夜很深了,黑暗徹底地包裹了你,直到你的車發動了,直到尾燈的光線溶化在夜幕裏。

親愛的,你知道嗎?在我的心目中你太純粹了,你是那樣地純粹以至於我覺得你就如同空氣會突然從我的身邊飄散,我要知道你的重量和質地,要緊緊地抓住你。我要你的身體在我們的關係中擔當重要的角色,我要你在重量和質地中學會交往,和死亡、中斷、蒸騰、飲泣聯係在一起的交往。

“該帶什麼呢?”你問。

“帶上你的身體。”

“不!我隻帶靈魂。”你答。

你嗬嗬嗬嗬地笑了,笑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顫動,笑得那麼純粹,那麼沒有遮掩,那麼讓我感動。我聽到了你身體裏悄悄滋長的羞澀的歡樂。

你笑著將一輛又一輛車甩在身後,甩在身後的細雨中,又急忙地進入前麵的細雨,仿佛希望細雨能遮擋飛上你臉頰的紅暈。

你說我們該到什麼地方去呢?每一個叉道口你都問我向哪兒開,每一個叉道口我都說向左,向左,再向左。你在我的左麵,我要知道“左麵”的盡頭是什麼地方。我要一直向著你走,走到退卻的你無路可逃,走到山窮水盡、窮途末路。

後來真的就沒有路了,那是一個湖中半島的盡頭,遠處一抹黛綠的山影和幾隻稀疏的船影還有白塔虹橋,近處是藍色的湖水和水上發光的雨絲,你把座位放下來,半躺著,你的手不經意地搭在古銅色的車檔上,白色的指間閃出碎細的金屬冷光。

你是琢磨不定的,突然間你會變得很冷,我們近在咫尺,然而我又分明感到你在遠處。

這是否是命運的暗示?

現在我在這個城市裏,而你呢?是否正從千裏之外趕來?你看我們終於又要在一起了,在另一個城市裏。

在我們說好的地方,在北方的一座賓館裏,我看到北方的天黑得很早,4點多就已經黑了,樹稍上隻有霜一樣的殘陽,血紅色的,隻是一縷。

河邊釣魚的人們早已失去了蹤影,風也似乎悄悄地退隱了。從窗戶上的霜花,我知道外麵的空氣非常寒冷,我想象你和你的車正暴露在那樣的寒冷中。

然而,時間流逝,一個個暗夜接著來臨,那些釣魚的人來了又走了,留下清冷的河流在黑暗中閃著寒光。

北方太冷了,冷得讓人失去了信念。等待的信念,期盼的信念,沒有電話,沒有交談,信念,多麼讓人絕望。

燒玉米秸稈的味道和北方蕭瑟的蒼穹下星星點點的村莊,這些讓你有些感傷,隻有發動機馬達的聲音,陪伴著你。你從煙盒裏抽出一支香煙,黑暗中一點薪紅照亮了你的臉。你路過一處又一處停車場,許多人向你招手,但是你沒有停,你飛快地從這些亮著燈光的地方駛過,快速地沒入北方的黑夜。隻有你自己知道你要趕往哪裏。

然而,這些是我事後才知道的,你趕得太急了,而我卻已經離開,你說,服務員告訴你我剛剛結帳離開,你淚如泉湧,奔上樓,打開我住過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