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1 / 1)

我忠心的奴仆燕郎隨同曙色一起來到我的麵前,當我醒來看見他懷抱著我的雙腳端坐不動,看見他的發髻上沾滿夜來的露珠,我懷疑自己仍在夢中。我不相信燕郎再次跟上了我,並且伴我在清溪縣露宿了一夜。

怎麼找到我的?我能聞到陛下身上的每一種氣息,不管相距多遠,我都能聞到。陛下覺得奇怪嗎?陛下覺得我像一條狗嗎?走了多少路?陛下走了多少路,我就走了多少路。

我無言地抱住了燕郎,他衣衫襤褸,渾身濕漉漉的。我抱住燕郎就像抱住一株失而複得的救命稻草。緊接著的別後長談是瑣碎和麵麵俱到的,在談話過程中我敏銳地感覺到我與燕郎的主仆關係正在消失,現在我們兩人就像一對生死同根的患難兄弟。就在清溪縣嘈雜的擠滿南遷難民的客棧裏,我作出了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輝煌的決定。我告訴燕郎我的漂泊旅程已經結束,我想留在清溪苦練走索絕藝,然後在臘八節那天當眾獻藝,我說兩個人也可以組成一個雜耍班,而我無疑將成為世上最優秀的走索藝人。

怎麼練呢?燕郎沉默了良久,而後提出了一係列實際問題,上哪兒去找教習的師傅?上哪兒去找走索的器械和空地呢?不需要那些東西。我推開客棧的窗戶,指給他看院子裏的兩棵酸棗樹,我說,看見那兩棵樹了嗎?它們就是上蒼賜予的最好的索架,你隻要替我找到一根拇指粗的棕繩,我明天就可以開始練習了。陛下去走索,那麼我就學踏滾木吧。燕郎最後向我露出會心的一笑,滾木隨處可見,他說,陛下在空中走索,那麼我就在地上踏滾木吧。一切都是從那個夏末初秋的早晨開始的,我記得那天清溪縣的天空很藍很高,太陽很紅很大,客棧裏的投宿者還在初來的秋風裏酣睡,我從左邊的酸棗樹爬上去,搖搖晃晃站在淩空的繩索上,重重地跌落,然後我從右邊那棵樹爬上繩索,重重地跌落,如此循環往複,我聽見我發自心靈深處的叫喊是多麼狂熱多麼悲壯,燕郎仰視著我,消瘦的臉上掛滿了晶瑩的淚光。站在客棧門前的小女孩大概是店主的女兒,她睡眼惺忪地觀望著我初學走索的情景,起初小女孩一邊拍手一邊嘻嘻地笑,但突然間她發出了一種受驚的哭聲,小女孩邊哭邊往客棧裏跑,小女孩邊跑邊叫,爹,你來看那個人,那個人他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