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洋之心(2 / 3)

她深呼吸一口,毫不猶豫地衝向了雨中,一路跑到大門口,才發現門外有人撐著一把傘,似乎在等人。

景夜看著那把傘,不由得覺得能被人等待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她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幸福,思及此,景夜不禁彎起了嘴角。

她緊了緊鞋帶,把懷中的書包抱得更緊,準備一鼓作氣衝出去,沒想到那把傘的主人卻一把拽住了她。

程嶼笑得燦爛:“跑那麼快也是要被淋的!我在等你。”

景夜怔住了,後來的後來,她聽過那麼多情話,卻再沒有一句比這句更動聽。她沒有任何人可等,他卻在等她。

3.

回到孤兒院,天已經黑透,驟雨初停,天邊的月亮慢慢爬上來。

程嶼對景夜笑笑,指指自己的房間:“我先去換衣服了?”

景夜大腦暈暈的,見他要走,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角:“你為什麼要等我?”

見她模樣執拗,程嶼噗嗤一笑:“因為我要保護你。”

說罷,程嶼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良久,他拍了拍景夜的頭,轉身離開了。

他沒有撒謊,在陳蘇給她一耳光的那刻起,他覺得心中有什麼驟然間融化開了。他突然那樣後悔,後悔最初的最初,他沒有勇敢地站出來說:“陳蘇,你不要欺負她,她是我要保護的人!”那樣的話,她也許會過得比較輕鬆,不會因為陳向晚的意外去世,而備受責難。

程嶼知道景夜其實每天都會去陳向晚的墓前,他曾有一天失眠,不到五點便從床上坐起,然後看到景夜小小的身影穿過大門,朝更荒涼的地方走去。

那裏什麼都沒有,隻有陳向晚的墓。

景夜靜靜地坐在簡陋的墓前,輕聲問:“向晚姐姐,你恨我嗎?我其實偶爾也會恨自己,如果我不去上廁所,就可以替你拿藥,你就不會死了……你是這裏第二個對我笑的人,第一個是程嶼,可是他後來不理我了,我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這樣不喜歡我,或許我真的做錯了,我可以改……”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說到最後似乎困了,趴在墳前睡著了。清晨的風很大,濃霧遲遲沒有散去,程嶼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苦澀。

被拋棄不苦澀,明明被拋棄了,還卑微地想要執起拋棄自己那人的手,才是真正的苦澀。

晚飯時,程嶼刻意坐在景夜旁邊,不顧對麵陳蘇投來的灼人目光,給景夜夾平素她喜歡吃的菜。

氣氛一瞬間變得很詭異,孩子們都麵麵相覷。陳蘇臉色鐵青,最終強忍著怒氣吃完了飯,沒有當即掀桌子。

晚飯過後,陳蘇便找到程嶼:“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管閑事的嗎?”

“景夜不是閑事。”程嶼眼皮也沒抬,?然答道。

“哦?你明明知道她害死了向晚,還這樣為她出頭!”

“你妹妹的死是意外,大家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能這樣蠻不講理。”

“我非要這麼蠻不講理!隻要她在這裏一天,我就不會讓她好過,不信我們試試看!”陳蘇憤憤地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程嶼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情沉重。他知道如果陳蘇非要針對景夜,以她的脾性,誰也攔不住她。他能做的,也不過是好好守著她而已。

那一夜程嶼睡得不踏實,景夜更是無法入眠。她被鎖在倉庫,夜風凜凜,凍得渾身發抖。

事情根本是有預謀的,當時景夜正在洗澡,洗完卻發現換洗的衣服統統不見了,她抓住同在浴室的一個小女孩問,那小女孩畏畏縮縮地答道:“她們可能、可能把你的衣服丟去倉庫了。”

聽罷此言,景夜急急忙忙裹上之前的衣服,往倉庫奔去。哪知剛踏進門,門外就傳來反鎖的聲音,陳蘇的語調輕輕的:“院長去市裏了,你好好在裏麵清醒一下吧,我就在門外,看你敢不敢叫!”

4.

景夜不知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她的臉頰很燙,身體卻是冰涼的,意識漸漸迷糊的瞬間,她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懷抱最後的希望,站在窗口眺望。

梁綰綰從窗前走過的時候景夜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她動了動嘴唇,險些語無倫次:“梁、綰綰,這裏!救救我!求你去找程嶼,讓他幫我開門!”

近在咫尺的梁綰綰像什麼都沒聽到一般,從她的眼前走了過去。

那一瞬間,景夜忽然間明白,其實梁綰綰和她們一樣,甚至比她們更加惡劣。陳蘇的恨是直接的,有緣由的;而梁綰綰的冷漠卻更具有摧毀性,讓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她抬頭看著窗外的滿月,心中暗自發誓,一定要離開這裏。

過了一陣,景夜感覺身體變得越發滾燙,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嘴裏似乎也發不出絲毫聲音,她迷迷糊糊地想,等天亮了,程嶼等不到她一起上學,一定會找自己的,想到這裏,景夜的唇邊多出了一抹苦笑。

微亮的天光,倉庫的門被打開了,隻是來人不是程嶼,卻是陳蘇。

她詭異地笑笑,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臉:“你運氣不錯,院長回來了。”

景夜眼皮發沉,昏倒在地上。

事情因此鬧得很大,聞訊趕來的程嶼抱著景夜從倉庫中跑出來的時候,恰好碰見院長。猜到事情始末的院長,叫來陳蘇麵壁:“向晚的事情隻是個意外,你一開始就知道,為什麼還這樣做?!”

陳蘇冷笑一聲:“意外又怎麼樣?向晚是我的唯一,卻因為景夜的疏忽離開了,如果我不能為她報仇,不如和她一起死了。院長,我知道你對我好,所以求你讓我走,我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再在這裏,我每天都會想到向晚,沒日沒夜地想……”

院長拽著陳蘇的手僵在空中,良久,眼裏蒙上了一層淚。

景夜在那之後大病了三天,除了院長不時的探望,便是程嶼默默地守在病床前。

病好之後,陳蘇也從孤兒院裏消失了。據說院長曾狠下心把她的房門反鎖起來,沒想到她還是在半夜砸窗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