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幻覺總是那樣短暫，當電梯不緊不慢地攀升到七樓時，那聲抵達鈴響終究是將景夜拖回了冰冷的現實。
她猛地推了程嶼一把，下意識往後退，隻見程嶼勉勉強強地往前跟了幾步，最終失去平衡，重重跌倒在地。
某一瞬間，景夜幾乎就要心軟去扶他起來，但程灝洋平靜依然的講電話聲卻將她不容拒絕地拉了回來。
眼看電梯門就要關閉，景夜終於認命地抬起腳，頭也不回地邁了進去。
電梯在勻速下降，密閉的空間裏，景夜終於大聲地哭起來。沒有了，沒有了，什麼都不會再有了……
說什麼炮火紛爭呢？就算是太平盛世，一切也會如蜉蝣般灰飛煙滅。
自此，他們已隔著命運的汪洋，找不到回頭停靠的岸。
那之後，景夜便真的再沒有見過程嶼，每日上學放學，時間仿佛流逝得極快，又也許根本已靜止。
衛靳接到景夜電話去學校接她時已是一個月後，時值隆冬，景夜搓著手一路小跑，敲開他的車窗微笑：“你來了？”
衛靳不慌不忙地白她一眼：“你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想到我……不對，是想到我的車！”
“嘿嘿，”景夜討好地笑著，打開車門坐進去，指了指前方的路牌：“目標，人民醫院Let''s go！”
她終究還是不放心他的，所以掙紮再三，還是選在據說是他出院日的那天去醫院看看，反正隻是看看而已，她這樣安慰自己。
程嶼從住院樓裏走出來的時候，景夜幾乎要在車裏睡著了。她迷迷糊糊地閉著眼，衛靳拍了她一下，才猛地清醒過來。
他走路的樣子恢複到過去的矯健，至於臉色，隔著這麼遠她實在看不清楚，不過她寧願相信，他氣色紅潤，比沒住院之前還好。
景夜看得專注，身後衛靳的聲音是冷不丁地響起：“何必呢？”
“啊？”
“我是說，你何必躲在車上學狗仔呢？想看可以走過去光明正大地看嘛，雖然你們分手了，但是沒關係，分了也可以複合的。”
明知道衛靳不過是說說而已，景夜卻還是很認真地回答：“我們不會再在一起了。”
“蠢貨！”沉默了一陣，衛靳幹癟癟地擠出這兩個字。
景夜“噗嗤”一下笑了：“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不管長不長久，至少要找個真正喜歡的在一起，以後回想起來，才不會太悲涼。”
“不勞你費心，”瞟見程嶼的車已離開，衛靳不慌不忙地發動引擎，“我知道。”
“我希望你好好交個女朋友。”又沉默了一陣，景夜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沒搭對，少見地不識趣。
衛靳眼中的笑意終於慢慢消失了：“恐怕你要失望了。”
景夜讓衛靳在學校附近將自己放下車，見她自顧自地解安全帶，衛靳點了根煙回頭問她：“你怎麼不回家？”
“剛想起來，我還有點其他的事。”景夜微微一笑，從車裏走下去，“謝謝你。”
“少給我裝！”衛靳做了個鄙視的手勢，“你走吧，我馬上也走了。”
“好。”
景夜一路走得很急，她也不大明白自己為何會在車上不斷想起程嶼租的那間房子，他們在那裏分享過初吻，差一些結束初夜……甚至，她是在那裏，下定決心跟他分開。無數短得跟極光似的幸福與陣痛過去，到最後，留在她心裏的，隻有懷緬。
那天她一個人在那棟單元樓下站了好久。明明是C城最冷的月份，可就算嘴唇凍得發紫，身體冷得哆嗦，景夜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恍惚間她記起來他們相遇的那一年，風那樣輕，光景那樣美，然而一切多麼可惜，春風不解吹愁卻，春日偏能惹恨長。
5.
從程嶼租過的房子那裏離開後，景夜打車回家。
仿佛所有的哀愁都在一瞬間釋放幹淨，這一刻，景夜隻是懶懶地靠著椅背小憩，她知道，自己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打開門，景夜一眼便看到地上展戍的鞋子。她環視四周，見客廳無人，很快明白過來——他又在書房裏忙公事了。最近接連幾天都是這樣，展戍每每從清晨忙到入夜，鑒於她從不主動過問他工作上的事，所以隻是默默看著，從不多話。
景夜去廚房燒了一壺水，從櫥櫃裏取出展戍最喜歡喝的那個牌子的紅茶，細心地為他泡了一杯。
端著茶敲開展戍書房的門時，景夜的手微微抖了抖。展戍見到是她，眼中雖有疲憊，卻還是透露著幾分欣喜：“怎麼？”
“幫你泡了茶。”景夜沒有直視展戍的眼睛，嘴角卻始終掛著一抹笑，展戍接過杯子的那刻順勢握住她的手：“你……哭過？”
景夜一驚，整個人愣在那裏，她剛才明明沒有哭過啊，隻是覺得冷而已，冷到淚水都在眼角結冰了。
展戍並沒有馬上鬆開景夜的手，而是俯下臉，輕輕地吻她的手背：“對不起，我不該給你這麼多壓力，你隻要選你覺得開心的路就好了。”
景夜沒有料到展戍會這樣講，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良久，她咬住顫抖的嘴唇輕聲提醒他：“我知道了，茶都要涼了，你記得喝啊，我先去看電視。”
牆上的壁鍾顯示已?過去了整整一個小時，景夜才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往裏走，緩緩推開書房的門。
展戍已經趴在書桌上睡著了，不僅表情安詳，呼吸也十分均勻。景夜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茶杯，微微鬆了口氣，走過去晃了晃鼠標，桌麵上立刻出現了她意料中的資料。她以最快的速度將那份文檔拷貝出來，清理掉電腦痕跡，而後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將那些資料留檔後，景夜把拷貝的版本，按事先拿到的地址用限時專遞寄了出去。那之後她坐在窗台上給程灝洋打了個電話，想提醒他注意簽收，沒想到電話響了好幾聲後，接聽的卻是程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