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知道這一路開到盡頭是在哪裏,會不會是死亡,生命明明又長又無聊,可我偏偏舍不得孤獨地去死,卻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伴兒,真是令人絕望。
絕望使人無所事事,我逗她:“我挺喜歡你的。”
她果然狐疑地看著我,眼裏滿是鄙視:“這個月你跟多少人表白過了?”
這次我是真的樂了,下意識地算了算,照實回答:“不包括這個月初分手的前女友的話,大概是第四個。”
她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聳肩:“這不就結了。”
四兩撥千斤的手腕我見多了,她這麼年輕卻使得這麼好的,卻極少。我忽然很有興趣,於是樂顛顛地將車停在了半山腰,決定好好跟她聊聊。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提到生父,於我而言,他不過是個標簽或者符號罷了,不具備任何實質意義。
但是在她麵前我卻真的會像中了蠱毒似的,莫名其妙掏出真話來,最後又悔不應該。
又過了一陣,我是真的無趣到極致了,竟然抽了風似的突然邀請她飆車。我以為她會氣呼呼的翻臉罵我瘋子,沒想到她竟然平靜地仰起臉笑了:“好啊。”
或許就是在車子被意外撞得稀爛的那刻,我才開始隱隱覺得,她是不同的,可是好像太遲了啊,我們都要死了。
我望了一眼身旁疑似已死的她,慢慢失去了知覺。
【4】
好吧,或許罪惡深重的賤人都會長命百歲,自我從睜開眼的那刻起,我便認命了,決定暫時不去尋死了,因為換車的錢真是足以誘發傳說中的心肌梗塞。
我隻在床上躺了幾天,便被主治醫師轟出了醫院,說是最好回家休養。我知道他是受不了自己貌美如花的小護士被我拐騙,但既然我已經拿到了電話號碼,也不一定非要留在醫院裏占用公共資源不可。
去看她純屬心血來潮,我這人天生狹隘,對別人的死活從不記掛,隻是因為手裏的工作剛好暫告一段落,才會想要去醫院走走。
她的病房不錯,比樓下我住的那種多出了電視和小冰箱。
我是在她的病房門口初次見到程嶼的,或許是職業病,我天生對長得好看的人抱有好感,很顯然,他是我喜歡拍的那一類。
沒想到他竟然讓我吃了閉門羹:“她剛剛吃過藥睡了,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晚些再來看她。”
他的語調平緩,讓人抓不住泄憤的把柄,何況我並不是真的憤怒,所以到最後,也不過是輕輕聳聳肩:“我會再來的。”
我發誓,直到此刻,我對景夜,有的也不過是比常人多一些的好奇與欣賞,還不及喜歡,當然,更談不上愛。
那之後我便忘了要再去探望她的事,新接的工作十分棘手,那位臉上粉撲得比城牆還厚的小歌手酷愛耍大牌,一張死人臉讓人看了直倒胃口。
終於,在第四次返工的時候我上火了,招呼過新上任的小助理,甩手走人。
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車子開到一半,汽油竟然用光了,我幹脆熄了火,示意助理先下班,一個人坐在車上聽音樂。
想起景夜是因為翻到一張老唱片,老浪子齊秦的《夜夜夜夜》,讓我不禁聯係起她的名字,黑不溜秋,倒和她陰沉的本質很相配。
我將一隻胳膊架在方向盤上給她打電話,電話裏她心不在焉,我不禁有些上火,想起當日她身邊的火爆閨蜜,忍不住逗她:“其實我是找你要尹蔚珊的手機號碼的。”
頓了片刻,這次她果真和我認真起來:“她不是隨便的女生,你不要亂來。”
我禁不住笑了:“有沒有人說過,你認真起來的時候,真的很無趣。”
後來,我自然是不等她跟我翻臉,便識趣地掛了電話。車窗外月朗星稀,說不清為什麼,今夜我竟然雀躍得很,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不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那是我第一次不用依靠藥物入眠,兩個小時後,當醒來的我意識到這一點時,不由得怔住了。
剛才的夢裏,景夜的笑臉是如此清晰,清晰得讓我本能地抗拒。
我竟然夢見了除了她之外的第二個人,還是個第一個能讓我愉悅到安睡的女人。
【5】
我當然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上次將我擋在門外,唯她馬首是瞻的那位,確實是不錯人選。但這又與我何幹,我依舊可以時不時打個電話,逗逗她,聽她氣得呼吸聲都變不均勻,才心滿意足地掛斷,一覺安睡到天明。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不過是貪戀她聲音的魔力,然而之後種種事情發生後,我才知道,原來我貪戀的,已不僅僅是她的聲音。
她的火爆閨密尹蔚珊跟我大聲嚷嚷自己喜歡我時,我差點嗆得背過氣去。愛情這個東西,我雖不相信,卻看得十分明白。她哪裏知道喜歡是什麼,不過是正在荷爾蒙分泌的旺盛期,一不小心看著個順眼的異性,便想往上撲罷了。
我撇撇嘴在心中竊笑,卻沒有明說——不得不承認,我又不是正人君子,有免費的機會享受遊戲,為何要拒絕?所以當尹蔚珊約我去宿舍接她出去玩時,我笑眯眯地答應了。
可沒想到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複雜,嗯,怎樣說才好……或許我必須承認,活了這些年,我頭一次遇見想把我當擋箭牌的女人,真是活見鬼了!
她與她的青梅竹馬旁若無人地大聲爭吵,我站在一旁,看起來是在拉她,卻完全沒有使力,因為我打從心眼裏舍不得結束這場好戲。畢竟尹蔚珊暴跳如雷的樣子太有趣了,這百無聊賴的日子,若沒有這點調劑,還有什麼過下去的動力。
他們唧唧歪歪地吵了好久,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一樣一樣端出來,以為是在比誰的記憶力更優異。我端詳著麵紅耳赤風度全無的尹蔚珊好久,才終於悟了,原來是個“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的悲催主。
陷入青梅竹馬戀情又抗拒這種毫無驚喜的關係的小情人算不算另一種形式上的悲劇?我還在內心裏掂量答案,旁邊那倆小朋友便已鬧到了要動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