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終於使力了,拽住尹蔚珊的手瞪她,沒想到她變得跟被惹毛了的貓似的,先是毫不客氣地回瞪我,然後一扭頭,惡狠狠“哼”了一聲,拽著我就走。
我不禁在心裏暗罵,剽悍女人!卻沒有在動作上抵觸她的行為,因為這一刻我忽然產生了一個莫名的念頭,我想,如果我願意趟進這兩人的渾水,是不是有更多理由打給她?畢竟她真是治療我失眠症的良藥。
思及此,我不禁變得愉悅,提了車速,轉頭對在一旁吧唧吧唧掉眼淚的尹蔚珊說:“走,衛哥哥帶你去兜風。”
那時候我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失去性命的,我也沒有想到,尹蔚珊會鑽牛角尖鑽到非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攬的極致地步。盡管我薄情,但人性裏該保有的底線我仍是有的,所以當尹蔚珊和她的青梅竹馬因為宋媛的死徹底拉爆時,我少有的選擇擔負起自己的責任。
當然,這種責任並不是將她變成正牌女友,而是盡量替她解圍,讓她從那個情緒的死角裏鑽出來。
作為一個久病成醫的人,我還是相信自己有那麼點兒本領的。
【6】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覺察到自己的愛情的,隻是基於對這兩個單字的本質否定,我的愛情,它蘇醒得猝不及防、狗血,又令人啼笑皆非。
那日我陪著某個看得順眼決定持續觀望的對象在商場裏瞎逛,老遠看到她與她男友站在家居用品那區挑四件套,說不清為何,我拉著那女人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我沒有感到特別難過,那些所謂的激動地衝上去要求對方給出合理解釋的行為是留給有名分的人做的,我猛然清醒地意識到,我們真的隻是朋友,甚至談不上無話不談,更扯不到異性知己。
那天我獨自在酒吧喝到淩晨兩點,有漂亮的混血留學生過來搭訕,我自然找不到理由拒絕,一拍即合,到附近的酒店開了房間。
啤酒的苦澀混合著唇膏的香氣,是過去我所習以為常的,然而這一晚,我卻反常的感到惡心,嚐試著再吻上去,還是不行,再嚐試……終於挫敗地決定放棄。
後來在那位碧眼女人的鄙視眼神裏,我選擇穿上外套,獨自乘電梯下樓。樓層數字靜靜地變化,我望著不鏽鋼牆壁的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臉,決定認命。
我承認剛才接吻的時候心中是點著一把邪火的——我從沒有見她那麼笑過,局促的、害羞的、甜蜜的。
她對我笑從來都隻是略微勾起嘴角——靈魂不知在何處漫遊。
回到家,已是淩晨三點半,落地窗外的天空黑漆漆冷冰冰,我坐下點了一支煙,心裏漸漸有了決斷。
那就永遠都不要說吧!不說,我就仍然不相信所謂的愛情,不說,我就還能擁有她虛偽的假麵和靈藥般的聲音。
那之後沒過多久,我便利用尹蔚珊對愛情的後知後覺向她提議真的交往——哦,你是不是要問我這樣有多殘忍?那好,煩請你先替我問問,那個人是否願意給我真心。所以說,強求愛情和強求良心一樣愚蠢。
我的上位毫無懸念,雖然我知道,這不過一場自導自演的獨角戲,但觀眾與我何幹,我隻要情願,不要道理。
【7】
在愛上景夜之後,我發現自己罹患了一種名為“犯賤”的絕症。
無論何時何地,隻要她一個電話,我便會不由得自主地朝她奔過去,就算明知道這種行為蠢得令人發指,我仍是積極無比,還矯情地想到了甘之如飴。鬼才知道,我為什麼對她永遠沒有抵抗力。
仍記得她給我打電話的那個清晨,我才吃過安眠藥,好不容易睡過去,卻因為藥性沒完全發揮,又被她生生拽回了現實裏。
她的聲音聽上去不如往常冷靜,我一個激靈,吃過的藥瞬間化作氣體蒸發。我的原則總是因為她不斷地打折,好比這一刻,當她問我住在哪裏時,我居然就真的報了自己的住址,為了令她不感到壓力,甚至還裝出一把沒睡醒的聲音。
掛掉電話後,我開始爬起來做清潔,盡管我明明知道這個房子很幹淨,甚至幹淨到從沒有女人來過——我覺得我今天大概是瘋了。
她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刷牙,聽見她說為了確定我是不是在清理現場,我在心裏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把,看吧,讓你犯病!
可是無藥可治的病從沒有自動痊愈的道理,我隻有眼睜睜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心一點一滴地沉淪。
再沒有什麼,比清醒而沉默地愛著一個人,更傷更痛。
我知道她對我有所顧忌,不是懼怕被我傷害,而是不想對我辜負。她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會不懂,隻是裝作不懂罷了。
那天我在她身旁坐了很久,也許她真的是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才會在精神高度繃緊後猛然鬆懈,像個小孩子一樣睡得這樣沉。
可就算深睡,她的眉頭依然是皺著的。我撫了撫她眉心,不禁苦笑,記起那些本早已過去的事。
還記得買下這套房子的時候,我曾帶著房產證上南山看她——當然,如果我願意的話,是可以還給她一個本屬於她的稱謂的,但我覺得她不配,不配被我叫一聲“媽媽”。
在那些被醉酒的她不斷毆打的日子裏,我得到的除了怨恨和恐懼,還有對愛的質疑。爸爸和媽媽,原本是因為愛才會生下我的吧,可是為什麼到頭來,愛沒有了,卻隻衍生出更多的恨?
一想到這裏,我控製不住的氣血上湧,酒精溶於血液,我整個人徹底醉了。
而因為這場宿醉,我還倒黴地弄丟了房產證,以至於不得不在眾人八卦的眼神中特地去補辦。
他們的想法我當然清楚,可是他們不會懂得,那種想要證明的迫切與悲涼——果然你死是對的,因為你死了,我才會有這樣一片大好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