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番 願所有湧動的潮汐回歸最初的島嶼 1(3 / 3)

在這瞬息萬變的世間,究竟有什麼是永不毀滅的?

或許都不是。一草一木一花,乃至人一生,終究都逃不過一死——所以,若是不能夠快樂,就算是得以永生,大概也毫無意義。

死便是躺下不再起來,等到天沒有了,仍不複蘇醒。而若是等到入土那一天,還不能與最愛牽手,那再談永恒,也不過是虛空。

他此刻想告訴她的,能告訴她的,無非是這個。

當晚程嶼與陸越分睡在房間內的兩張床上。說來奇怪,進門的第一眼,他們就認出屬於景夜和藍田各自的床鋪。對此,陸越莞爾:“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一直這個樣子,床上一定要堆滿各種各樣的玩偶才能入睡,就好像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然而這次為了躲開我,她竟然忍心撇下這些玩偶,可見有多不想見到我……”

“你這樣說是打算放棄?”睡在景夜簡單得過分的單人床上,程嶼微微側過身,看著不遠處的陸越。

“當然不,”陸越搖頭,看了程嶼一眼,“我有不能來找她的理由,那麼你呢,是什麼讓你放任她待在這個荒涼的島上?”

“尊重。”

“真是無聊的尊重,”陸越勾起嘴角笑了,“如果我是你,早就來帶走她了,哪裏還管什麼狗屁的尊重。”

“是啊,雖然遲了點,但我還是來了。”程嶼點頭,“那麼你呢,在找到之後是要帶她回去,還是繼續堅持你無聊的不能來的理由,放任她繼續流浪?”

“嘿,你這家夥,說話別這麼咄咄逼人,好歹我也長你幾歲,是不是也該尊重我一下?”

“那要看你的所作所為值不值得我尊重了,陸先生。”程嶼微微一笑。

“既然你都這樣講了,我想我不該繼續沉默。可我向來不喜歡不公平的交易,這樣吧,我說完我的之後,相對的,你也要說你的故事,你覺得這個提議如何?”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應該沒有。”陸越難得舒展眉頭,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下,“那麼,開始吧。”

【6】

“離你越近的地方,路途越遠。”

——如果說有哪句話可以貼切地概括自己對藍田過去八年的情感,陸越想,沒有什麼比這句更加適合了。

他明明是離她最近的那個,卻也被迫成為離她最遠的那個。這一切,從十八歲被藍正榮收作養子的那刻起,他就比誰都懂得。

陸越永遠記得藍田十歲時的樣子,明明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紮著兩個辮子的野孩子,卻已經學會像大人一樣地對自己頤指氣使。

棒棒糖、雪糕、甚至是和小朋友們一起玩的彈珠,藍田都非要指使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去買,卻從不願叫自己一聲“哥哥”。

人人都知道藍老板一夜之間收了個養子,為的是力保唯一的大小姐藍田不沾染上江湖事。但那些人卻從不知,為了那個唯一的大小姐,作為養子的陸越,究竟付出了多少。

可就算陸越做到這個程度,藍大小姐卻不領情——作為一個不問江湖事的公主,藍田的青春期幾乎可以直接拿來寫成小說,數不清的雞毛蒜皮與狗血齊飛,每每都要陸越善後。

像是某種惡趣味,藍田的愛好之一是招惹有女朋友的男生,三番五次的勾搭上手後,又毫不留情地甩掉,直到對方找上門,才頂著一副欠扁的臉給陸越打電話,要求其幫自己“清場”。

過於頻繁的“打擾”讓陸越覺得不勝其煩,自她進入高中後,他明明已在竭力避開她,她卻可以不管不顧的在任何時候拿他消遣,讓他去做些無聊甚至令人無法忍受的事——隻因為她知道他無法拒絕。

這樣病態的狀況持續到藍田十七歲的夏天,轉折發生在某個暑假,在再度接到藍田的“清場電話”後,陸越風塵仆仆地趕去“善後”,卻隻看見躺在沙發上抱著紅酒瓶喝得醉醺醺的藍田。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曾經綁著麻花辮的小屁孩已經長成了大姑娘,會麵色微醺地朝自己甜甜微笑:“你來了?動作真慢!”

陸越皺了皺眉,試圖拿走藍田手中的酒瓶,沒想到藍田抱得死緊:“不要!你要是想要這瓶酒,是要付出代價的!”

陸越隻當是小孩子耍酒瘋,淡淡地笑道:“什麼代價?”

“你付不起的!”藍田從鼻腔裏發出冷冷的“哼”聲,挑釁似的盯著陸越。

想來陸越低估了藍大小姐的本事,隻當她逗自己玩,依舊試圖伸手奪過那隻紅酒瓶:“哦,你說說看?至於是否支付得起,我來判斷。”

陸越的話音未落,那隻無辜的紅酒瓶便咕嚕咕嚕地滾在了地上,撒了一地的葡萄酒。

藍田的吻技生疏得令人發笑,她的姿態亦像極了一隻考拉,隻知道拚死掛在陸越身上,如同捍衛剛到手的獵物。

陸越的大腦被這突如其來的攻勢刺激到當場當機,等他清醒過來,已經和藍田在沙發上親得難舍難分。

作為藍正榮的養子,陸越有資格犯無數的錯,卻唯獨沒有資格犯這樣的錯,所以在恢複理智的那一刻,他終究是狼狽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陸越安慰自己這是酒精惹的禍,雖然他知道自己當日並未喝酒,喝酒的不過是藍田那個小煞星,但唯有這樣,他才能抹去內心的心虛和畏懼——

因為他已經越來越難以說服自己,這幾年來處處躲著藍田,究竟是因為嫌麻煩,還是因為其他。

然而藍田卻似乎沒有要放過陸越的意思,她人生中最好的時光,都被用來倒追陸越。她幾乎拋棄了所有自尊和自負,沒羞沒臊地纏著陸越:“我這麼喜歡你,你喜歡我一下會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