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風臨城錦館坊的美人老板,白清明。
“由著你帶進去的人,金銀細軟都收進你自己的錢袋裏,屍骨都埋在冰雪之下。如今地獄裏一群冤鬼吵著不肯投胎,吵得那個無常及其陰鬱。依在下看,你又吃就吃,有喝就喝,你作孽太多印堂發黑是要大限將至了。”
那領路人瞪大了雙眼,麵上都是驚恐之色,邊叫著:“你休得在這裏胡說八道……你……你……”
邊說邊轟著那些畜生往後躲,真是麵如死灰。
白清明嗤笑一聲,戴上帽子,慢慢走近一望無際的雪原。
兩日了,還不見那鎮上的燈火,莫非真是運氣不好,找錯了路不成?
他摸了摸包裹,帶的幹糧已經吃完了,若再找不到那鎮子,他怕是真的運道差,喪命於此了。半個月前,他留了張字條,便獨自離開風臨城。瞞了所有的人。他的那個脾氣不大好的侍女綠意會跳著腳指天罵地,鬧得他的幾個損友都雞飛狗跳。婆婆媽媽愛哭包蘭汀必然會擔心得三天兩頭往錦館坊跑,秦毓怕是會咒他最好死在外麵。那麼柳非銀必定是不動聲色,照樣城南暗香院吃花酒,等他回去便陰陽怪氣地給他添堵。
隻是,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去。
白清明的臉被雪粒子刮得生疼,身體所有的溫度都在慢慢流失,睡意一陣陣襲來。他不禁笑了,生死不過是輪回,他舍了這副軀殼,以他跟閻王的交情,下輩子也會是錦衣玉食前呼後擁吧。
正想著突然聽見風中傳來陣陣的銀鈴聲。
他猛地抬起頭,在黑夜中隱隱看見點點的燈火,鈴聲被風遠遠傳來,在半空中打著旋。聽說鎮子上的木屋簷下,都掛著銀鈴和吉祥燈。是早先妻子為山上打獵的丈夫祈福引路備下的,後來漸漸衍變成了鎮上的習俗。
白清明暗暗舒了一口氣,重新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朝鎮裏走去。
剛到鎮口,就聽見狗吠聲,家家戶戶在門前都拴著凶狠的狼狗,這鎮子裏偶爾會有餓急的狼流竄進來。那些狼找不到吃食,遠不比這些吃肉長大的狼狗凶狠。狼狗隻忠於一個主人,見陌生人靠近,便齜牙狂吠拽的鏈子嘩啦嘩啦的響。
“吉祥,如意!”屋內急急叫著,一個捂著狗皮襖子的少年奔出來,手中持著一根洗衣用的粗木棒,“畜生,這些個該死的雜毛畜生!”
少年罵罵咧咧走出來,沒看見餓得眼睛發綠的狼,卻看見披著個孔雀鬥篷的俊美公子。他深紫灰的長發被風卷起,燈籠橘色的火光將他凍得蒼白的眉眼,照得波光瀲灩。
“這位小哥,鎮上可有客棧?”白清明盈盈一笑。
少年搓了搓鼻子,粗聲道:“沒有,這等粗野鎮子哪來的狗屁客棧?!”
“那……能否借宿一晚?”
少年上下打量他,那兩頭叫吉祥如意的狗衝著他齜牙,不甘心地後退兩步。片刻少年吧洗衣棒扔在屋簷兒下說:“行,不過我要十兩銀子。”
「白清明進了門,看見那個麻臉閨女,還有坐在火爐前一臉天真爛漫地啃著烤地瓜的柳非銀。」
次日白清明醒來,少年在鍋邊熬粥,小米裏摻著香油還有屋簷上掛的熏肉,香味四溢。他這才覺得餓了,去屋後的暖泉便洗漱完,見桌上已經擺好了兩碗粥,一碟小魚幹,一碟鹹菜。
“多謝。”白清明微微一笑。
少年遊搓了搓鼻子,一齜牙,露出秀氣細小的牙齒:“不用謝,這可是你出過銀子的。”說完少年又想起昨夜拿到的銀子,在衣襟上蹭了蹭,有用牙齒咬了咬。風臨城誰不知道白老板愛錢,可是他再愛,也沒跟前這位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