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3)

登登的一個人,突然心竅開了,於是一下子明白了事理,成為一個有雄才大略的人。

李文化會這樣嗎?也許會,也許不會,我們不得而知。那是他小子的命。

我懷著一種近乎於虔誠的心情,將這部原名叫《六六鎮》,現名叫《最後的民間》的書修訂完畢,然後將它交給讀者。它也有它的命,讓它去經曆吧!

人生苦短,我明白自己的來日不會很多,而精力,也大不如前了,因此我想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將它修訂好。這是對社會負責,亦是對自己負責。

《最後的民間》是我的《大西北三部曲》的第二部。第一部則是《最後一個匈奴》。而三部曲的第三部,名曰《最後一次遠行》,我下來將寫作和修訂它。

高建群

2006.11.30

原版 前言

同樣是兩個狀寫高原的物什,《最後一個匈奴》氣勢逼人、目空天下,《最後的民間》則趨向於平和,歸附於東方幽默。這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土壤中,生長出的一株有些奇異的果木。且讓它枝葉婆娑,招搖於高雅殿堂與市井地攤之間吧。

是的,我希望兩個標準都能夠接受它。我是誠實地寫作的。不要為我所展現出的生活的庸俗、悲涼和無奈而驚駭。我沒有增之一分,也沒有減之一分,我隻是誠實地勾勒出人類的生存圖景、生活原生態,如此而已。

我的手工作坊是怎麼生產出這樣一件工藝品的?我有些詫異。我覺得我還不能完全地認識它。是孽種嗎?我不知道。

本書最初曾擬名《花案》。這是因為,書中的許多花花綠綠的事情和案件,都因"性"的因由而發。後來考慮到這個名字太俗,所以放棄了,用了《六六鎮》這個名字。後來又考慮到書的主旨,乃是為了塑造這個高原傳奇式的人物張家山,而張家山是民間最後的傳奇,故易今名。

傳統在消失,古典精神在消失,昨天的文化在消失。張家山這樣的人物,也許是遊蕩在高原的最後的騎士了。幾十年幾百年之後,孩子們大約隻能從老祖母講的童話中,見識這一類人物了。"孩子這樣想的時候,童年正在結束!"這是楊爭光先生一篇小說中的話。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這是一個大智慧,一個大幽默,一個額上印著悲劇印記的人。他的胸膛裏,彌漫著一種悲天憫人的、堪讓我們肅然起敬的東西,這種東西叫"善良"。因為這個,所有的微笑便蒙上一層苦澀的意蘊。

我過去在報紙上曾經和讀者談過這個人物。我說:"人類現階段的無盡的煩惱,生活的紛紜萬狀,都要在這裏來表現。有一個人物叫張家山,他運用人類現成的規則和各種反規則的方法,來處理這種種世事紛爭,給陷入窘境的生活的齒輪上膏些油,讓它吱呀有聲,繼續旋轉下去。"

張家山這個人物,令人想起那個西班牙蒼涼高原上的唐·吉訶德。是的,他們有許多共同點,都高貴而善良、精明又愚蠢,都試圖懷著中世紀的夢想,去匡正社會。隻是,較之唐·吉訶德,張家山的時代,已經沒有馬可以代步了——連瘦骨嶙峋的、風一吹就倒的馬也沒有。因此,他似乎更為卑微和實際,深口布鞋上沾上了更多的泥土。

"今天,全城的人都穿上了節日的盛裝,鐵匠用錘子敲打出鋼鐵裏的音樂,姑娘們翩翩起舞,滿城都在傳遞著一個動人的消息:他們中有一個人要出發,去征服世界了。此一刻,在這個世界上,大約沒有人比他更高貴的了!"——這是人們用給唐·吉訶德的話。如果人們同樣地將這話用給張家山,我將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