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閑牙,親親!田寡婦的心都交給公家了,她人,自然也成公家人了。除了男女之事,法律不予追究的條文外,我聽說,公家還有一個條文:公家人死了,要公家出錢抬埋!各位,可有這話?"
女法醫愣了。
"眼鏡"警官手指張家山,斥道:"你是六六鎮的張家山,我認得你!你跑到這兒耍黑皮,想敲詐我們!"
張家山嘿嘿笑道:"敲詐這話不敢說。你也用不著用舌頭打人。隻是這田寡婦的心,你們可不能拿走。田本寬,你說是也不是?"
"是是是!"田本寬連連點頭。
女法醫急了,上來搶瓶兒。
張家山身高,將瓶兒舉到頭頂。女法醫來搶時,他背轉身子,給了個屁股。女法醫轉過來,再搶,張家山又原地一百八十度,轉過去了。
"哼!""派出所"見狀,手提警棍,氣昂昂地過來了。
見"派出所"來得凶猛,張家山喊道:"田本寬,這可是你的事情!"
田本寬為人愚魯,這一竅卻是開著的。張家山一句話,點撥了他。他走上前去,從張家山手裏一把搶過瓶兒,然後說道:
"你們不給抬埋費,我就不給這心!"
說完,將瓶兒在大家眼前晃了晃,然後撩起衣襟,將瓶兒往胳肘窩裏一夾,一溜煙地跑回自個兒住的北窯裏去了。
隻見"咣當"一聲,田本寬把門關了。
眾警察麵麵相覷。回頭再看張家山,隻見張家山已經圪蹴到碾盤上麵,像個無事人一樣,抽開煙了。
女法醫對"眼鏡"警官說:"這心我一定要要!你一定要給我找回來!我還要用它做標本,寫論文哩。"
女法醫知道自己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所以講起話來,有些矯情。
"眼鏡"警官埋怨說:"都怪你,不當心!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輕輕易易地就讓人從你手裏誆去了!"
"那老漢也真神,睜著眼睛哄人!我當時一點警覺都沒有!"女法醫委屈地說。一邊說一邊看了張家山一眼。
張家山在那裏悠閑地抽著煙,看著這出戲怎麼演下去。
沒奈何,幾個警察一齊來到北窯門口。
"派出所""咚咚咚"地上前敲門:"村民田本寬,你妨礙我們執行公務,看我不踏破門扇,一繩子捆了你!"
田本寬在窯裏也不示弱:"派出所,你狗日的嚇唬誰!老子是吃飯饃長大的,不是給人嚇大的!你要清楚,我手裏拿著的,不是你的心,而是我娘的心。我高興給就給你們,不高興給就不給。走到天涯海角,見了皇帝老子,理也在我田本寬手裏哩!"
"派出所"見嚇詐不住,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個黑皮!"
"眼鏡"警官見"派出所"不濟事,於是推開他,自己上來敲。警官接受過高等教育,因此敲門的方法,與"派出所"截然不同。他是將手指蜷起來,用指關節有節奏地敲。
"田本寬!田本寬同誌!你有什麼要求,提出來,咱們統籌兼顧,協商解決,你還是先把門開了吧。你把自己關在家裏,這咱們怎麼對話!事情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麼!"
"眼鏡"警官拿腔拿調的聲音,逗得張家山忍不住想笑。他趕快別過臉去。
田本寬在窯裏答對:"任你把嘴皮磨破,這門哩,我是不能開。我三拳難敵四腳,開了門,你們把我這瓶兒搶了去,怎麼辦?"
"眼鏡"警官跺跺腳,恨恨地說:"《縣誌》說,這一帶民風刁野,看來,這話說得沒錯!"
女法醫不滿地說:"你們三個大男人,連這一點辦法都想不出!"
這時,張家山在碾盤上,伸了一下腿,說:"田本寬家境貧寒,沒有能力抬埋。他成了這半天的精,無非是想抓挖兩個抬埋費,安頓老人入土而已。前晌要尋嫖客,後晌不給瓶兒,都是為了這事。你們公家人,蛇壯窟窿粗,也不在乎這兩個,手稍鬆一鬆,給上兩個,這事不就了了?"
女法醫見有了辦法,精神為之一振:"他想要多少?"
"眼鏡"警官伸手一攔:"錢一分一厘也不能給。我不是心疼錢,我是看這田本寬年紀輕輕的,怕從此給他慣下毛病了!"
女法醫不理,繼續問道:"他想要多少?"
張家山問窯裏的田本寬。田本寬嫌夯口,不好意思說。張家山自個兒哩,也不好意思說,他腦子一轉,又說道:"抬埋費一項,好像公家也有條文!"
"有的!"女法醫說,"規定上說,三百到八百!"
張家山見話說得越來越近了,於是不再拿捏,從碾盤上一閃身,下到地麵,走過來說道:"我自作主張,就給這田寡婦三百塊抬埋費吧。雖然是最低的,可田寡婦吃公家這碗飯,才一天。一天的工齡,還給她抬埋費,算是高抬她了!"
"三百塊,這不算多!"女法醫說。
"田本寬,我自作主張,給人家同誌開了個三百塊的口。三百,你看咋樣?"張家山朝窯裏喊道。
窯裏回答:"既然張幹大做主,我就不好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