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山說道:"不是我管,是張家山民事調解所管。調解所是協助法庭辦案的。告訴你,周寶元,你小子這事,犯法了!"
周寶元是個老油皮,哪把張家山放在眼裏,他接住話茬說:"你不要抬出法庭來嚇人,張幹大。這事,你問問你侄兒去,他把老子也沒辦法!"
周寶元說完,一躍,屁股枕到了車轅上,然後,一拍毛驢的屁股,驢車載著賀紅梅,跑了起來。
"你給老子站住!"張家山喊。
張家山見驢車不站,攆了兩步,一揚手,將手裏的那塊豆腐,向前擲去。
周寶元的毛驢車,早跑了。豆腐沒有打上他,卻落在了街道上,散成了白花花的一片子。
望著驢車的背影,張家山罵了一句髒話。
逢集對於六六鎮的人們,算是一個節日。這天,所有的人都會很高興,機關單位隻上半天班,就放假了,張家山民事調解所效仿公家人,這一天也是半天休假,讓大家散散心,自由活動。今天逢集,張家山的心情本來很好,可經這一場事一攪和,好心情一下子沒有了。
張家山在衣襟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手,陰沉著臉往所裏走,走了兩步,又翻心了,轉了身子,朝六六鎮法庭走去。他想找法庭說說這樁事兒,法庭庭長張建南是他的侄兒。當初辦這個民事調解所,就是侄兒給他出的點子。
法庭庭長張建南,正端坐在辦公桌上,兩手支著下巴發呆。見了張家山,讓座。
張家山不坐。張家山指著張建南罵道:"大門外邊,驢都把人快日死了。你身為法庭庭長,卻像個無事人一樣,端坐在那裏,連個屁都不放一聲!"
仗著是張建南的叔老子,這話說得粗糙。
張建南聽了,卻也不惱。法庭的事太多、太雜,各樣事情都管,各樣委屈都受,長此以往,早把張建南的性子給曲下來了。遇到難聽的話,隻當是說給牆聽。
"叔老子,你不要氣惱。你若坐到我這位位上,一天遇一案這號事情,早把你氣得得了氣臌了。賀紅梅這事情,法庭不是不管,隻是管不了,管不下!"
"那賀紅梅說的,可是實情?"
"句句是實!"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那不就得了。從周寶元手裏,把賀紅梅搶回來,交給賀老五,讓賀紅梅自由戀愛,另找個婆家,這事不就了了?"
"那周寶元他肯善罷甘休?"
"他小子有啥說的。他要不服,一根火繩子拴了,叫他四堵牆,蹲上些日子,看他狗日的,還敢不敢囂張。"
"好叔老子哩,這些招數,法庭都用過了,不濟事!公家人是公家人的鬧手,這些天不收、地不管的老百姓,又有他們自己的鬧手。法不治眾,這類事情太多了!"
原來,去年賀紅梅逃出周家,前來告狀,一狀告準。張建南並"派出所",帶了賀紅梅來到賀家,張建南日娘透老子地把個賀老五,罵得狗血淋頭,罵畢,將賀紅梅交還給賀老五,要他好生照管,可不能再交給周寶元了。
罷了,又來到周家。周家的周寶元不見了賀紅梅,正灰塌塌地圪蹴在畔上想事。猛抬頭,見來了兩個戴大蓋帽的,知道事情不好,叫聲"光棍不吃眼前虧",撒開腳丫子就跑。
"周寶元,你狗日的給我站住!你要敢跑,老子這槍子可不認人!""派出所"見周寶元跑了,掏出槍來,嚇詐他。
這一招挺靈。周寶元給鎮住了,站在那裏,不再動彈。
周寶元說:"我又沒做違法的事,憑什麼抓我!我跟賀紅梅,明媒正娶,領過結婚證的!"
"你瞅瞅你那豬嘴龍王相,人家多好的一個姑娘,讓你給糟蹋了!"
"賀老五欠我錢!"
"派出所"不再多說話,搶前一步,抓住周寶元的胳膊,一擰,再肘子一打,把個周寶元打翻在地,銬子銬了。
敘述完畢,張建南雙手一攤,說道:"將這周寶元行政拘留十五天,釋放了。釋放的同時,宣布這樁婚姻無效。誰知,過了些天,這賀紅梅又來告狀,說周寶元出來後,又到賀家溝來要錢,賀老五拿不出來錢,就又用繩子牽著她,送到周寶元家。"
張家山聽了,陰沉著臉,不言語。
張建南又說:"好叔老子哩,農村這號事情,多著哩!這都是經濟不發達的緣故,把人不當人!你打聽打聽去,不要光說六六鎮,這方圓各鄉鎮,哪一家法庭門口,沒有這麼幾個告狀專業戶!我是水平不高,沒個良法。"
這時法庭裏來人告狀。張建南見了,露出請張家山離去的意思。張家山明白,自己再費些唾沫,也是無益,於是站起身,怏怏地走了。
賀紅梅這事情,卻是擱不下!第二天,張家山端一隻老碗,正在吃飯,突然聽到門外人聲嚷嚷。張家山推門一看,隻見那賀紅梅,又來了。
這賀紅梅與那天的情形,又不一樣。那天是眼睛前麵鋪一張紙,一言不發。今天,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