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什麼酒店?”

我愣了一下。

“前幾天我把車停在一家酒店裏了,我正要去取車。”我喃喃說道。

“哪家酒店?”

“麗晶商務酒店,我馬上就去。”

我掛了電話,匆匆回房換衣服,連母親叫我吃早飯也沒空理。母親忽然在門口攔住我,情緒激動地跟我說話。

“你不要出門了,誰知道昨晚那些人會不會在外麵等著你呢?搞不好他們會在街上打你的。”

“他們要打就打吧。”

母親驚恐地看著我。

“你怎麼不害怕呢?”

“有什麼好怕的?他們就是想羞辱我,想出惡氣,那就讓他們得逞吧。不然還能怎麼樣呢?的確是我害得人家沒有了老公,這是我該受的。”

我伸手想輕輕推開母親,她卻緊張地抓住我的手。

“不行,我不能讓你去挨人的打罵,他們沒有權利這麼做。”

“他們有的。”

“不,沒有,他們沒有……。”

母親哭了,傷心地哭了,感覺心都快碎了。

“媽媽,你不是從小就教育我,做了錯事就要勇於承擔責任的。你忘了嗎?”

母親淚眼婆娑地望著我,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繼而流露出驚訝。

我掙脫了母親,開門奔了出去。

酒店的值班經理接待了我,他如接待普通客人一樣客氣地與我講話,對我沒有流露出獵奇或是反感,鄭重又不失禮儀地跟我交涉賠償之事。平心而論,他們要求的賠款還算合理,隻是賠償本身令我難受不已,尤其當他提出想讓我具體了解賠償範圍,而要求我去看從房間裏拆出來的床品與地毯時,我胸悶得快要窒息一般。

“不必了。”我斷然否決。

這一瞬間,我終於從那位值班經理戴著的眼鏡框後,看到了一絲陰冷的光芒。

“剛才我提到的隻是物品及房間裝飾的賠償,但是另外還有一部分可預見的損失,也得由你賠付。”

“什麼叫可預見的損失?”

“房間的牆角及縫隙全被汙染了,清理及裝飾的話會耽擱兩周的時間,這期間這房間就不能使用了,我們酒店本該有的收入就會受到影響,所以你需要賠付兩周的房款。”

我驚異地看著對方,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要求我立刻付賠款,但是我根本沒有準備,沒有帶卡,更沒有帶那麼多的現金。我說沒辦法立刻付款,說明天再來,但請讓我把車開走。他堅決不同意,說不付賠款就不放車。我們隨即陷入了僵局,那鏡框後的光芒十分逼人。我隻好說行,但讓我上車去拿一樣東西,他問什麼東西,我說筆記本電腦,他還是不同意,說任何東西我都不能帶走。我吃驚地看著他,他眼裏持續放射出寒光,令人心灰意冷。

正在僵持中,我的手機響了,是路清打來的,他問我在哪裏?是不是已經到酒店了?取了車沒有?我一句也答不出來。他說他現在就在酒店附近,可以跟我碰麵,用U盤直接從我電腦上複製方案。我拿著手機,慢慢踱出值班經理的辦公室,走到走道的盡頭。路清沒聽到我的回應,感到奇怪,問我為什麼不回答。

我麵對著牆角,淒冷無助。

“明天行嗎?或者晚些時候,我再發給你。”

“為什麼?”

突然之間,有種壓抑的痛苦噴薄而出,我感覺喉間撕裂般痛,每說一個字都在撕扯著。不知為何,我不打算掩飾目前的處境,直接告訴路清我遇到了麻煩,沒辦法上車去取電腦。他問我為什麼?我說因為需要賠酒店一些錢,但我沒帶那麼多的錢,所以酒店不放車,也不許我去車上拿東西。聽完後,他隻說了句,在經理辦公室裏等著,他五分鍾就可以趕過來。

我站在走道盡頭,沒再挪步。值班經理在辦公室裏忙著什麼,也沒再理睬我。我渾身無力極了,早上什麼也沒吃,空腹的難受感終於來襲了。我知道路清話裏的意思應該是會來幫我解圍,我已顧不得他所來為何,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可怖之境。

果然,路清很快趕到了。我看著他的身影出現在走道的另一頭,高大清瘦,仿佛與我認識的那個建築設計師相去甚遠般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