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子換了條斑馬紋長裙,頭發在腦袋後麵紮成一個小鬏兒,背了一個牛皮鉚釘包,趿上一雙人字拖,就像一頭即將要奔赴屠宰場的斑馬那樣出門了。
她當然不是去酒館,她才不想再像上次那樣把胃都吐翻出來呢!她隻想去小區對麵的遊泳館辦一張卡,就那麼泡在水裏,就不會有人發現她的眼淚了吧?
像一頭奶牛
羊角離開之後的第三天回來找過鬆子,他冷酷得像是臉上都結了冰霜,說了一連串的話:“鬆子,你太自私了,你隻會替你自己著想,你從來都是問我做還是不做,而從不問我喜歡做還是不喜歡做,我回來是把這個月房租給你的,從此以後就別再聯係我了!”話畢,摔門就走了。
本來鬆子在這三天的時間裏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等著羊角回來,然後向他道歉,但是羊角沒給她機會。她堵在喉嚨口的話,全都被她活生生地給吞回去了。
分手就分手!不就是老死不相往來嗎!於是鬆子在第二天就去公司提交了辭職報告。你也知道,處女座的人是絕對不容許自己跟前男友還在一個公司一個部門共事的。
那天晚上,鬆子又去了狗尿館。但這次是有目的而去的,她約了在豆瓣網上認識了大半年的網友在那裏見麵。
還是那套斑馬裙,還是那個牛皮鉚釘包,隻不過現在搭配了一雙黑白相間的鞋子,使她看上去更像一匹斑馬,同時也方便對方認出她。
大叔還記得鬆子,在鬆子剛進門的時候,他就笑著跟她打招呼,問她喝什麼,又說:“我們這裏剛買了咖啡機,要不要嚐嚐咖啡?”
鬆子還是在老位置坐定,看了看表,離約會時間還有半小時。大叔把咖啡端過來,問她怎麼這麼久沒來。
鬆子聲稱工作太忙,天知道那時候她有多麼心虛,一個工作都沒有了的人還口口聲聲說工作忙,她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大叔去招呼其他客人了,鬆子喝著咖啡無端地想起了幾天前大叔朗誦詩歌的樣子,他眼睛微閉,標準的東北口音,腦袋還隨著節奏一晃一晃的,雖然她聽不懂他到底在念些什麼,但她很陶醉於那樣的氛圍。
喝完一杯咖啡,網友還沒來,她一直望著大門口,而與此同時,鬆子發現好像有一道目光,總是在自己的身上飄來飄去,等到看清楚那個人,鬆子嚇一跳,竟然是大叔。
“怎麼,等人啊?”大叔見鬆子也在看他,便走了過來。
“嗯,等一個朋友。”
“男朋友?”大叔笑起來。
“不,不是……”
“是不是豆瓣網友?”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在等。”
“你是森?”
“嗯,你是鬆子小姐吧,你不是告訴我你穿的斑馬裝嗎?為什麼我看你那麼像一頭奶牛?”
大叔永遠十八
辭職後的鬆子開了一家網店,賣一些小玩意兒。全都是她到批發市場去進回來的,然後拿到大叔的小酒館去拍照,頓時就變得有了格調和檔次。生意還不錯,成本低利潤高,她把自己以前去西藏時淘來的一個銀戒指以兩萬的價格賣了出去。
這筆飛來橫財,鞏固了她繼續開網店的決心。
每個星期四,大叔的酒館不營業。因為他要陪著鬆子去江對岸的漢正街進貨。他們坐線路很長的公交車,在最後一排,一人分一隻耳塞,偶爾也聊天。因為實在太遠了,鬆子一般都會在後半程睡過去,醒來的時候,頭已經倒在大叔的肩上了。
在批發市場淘貨也是件頂好玩的事情。那麼多商品,每個進貨商幾乎都是以搜刮的形式往包裏裝,隻有鬆子,像是個挑剔的老太太,眯著眼睛在一堆商品裏左挑右揀,恨不得在石頭裏發現金子。
買好東西,他們就一路步行到江邊,在靠江的大排檔吃一盆油燜大蝦,生蠔也新鮮,還有可口的螺肉,配上冰啤酒那就再好不過了。
現在的鬆子,也會喝一點酒了。在大叔的熏陶下,她好歹克服了對酒的恐懼,並且慢慢發現,其實少喝一點,在那似醉非醉之間,看對麵這個大叔會更有味道。
是的,鬆子發現,這幾個月以來,她漸漸忘記了羊角給她帶來的傷痛,並且把生活的重心從“思念羊角”轉移到了“享受大叔”。
風從頭頂兜頭而過,將鬆子的頭發吹散了,大叔伸手想要去幫她理頭發,卻被鬆子誤以為他想吻她!
一個下意識的退後動作,讓大叔的手僵在了空中,伸也不是,放也不是,好不尷尬。
“你誤會了。”大叔無奈地解釋。
“嗯,我知道我誤會你了,不好意思啊。”鬆子擠出一個笑。
但是等到他們真正接吻的時候,兩個人幾乎要笑場了。
那天是大叔的生日,小酒館來了好多老客人,這個時候的鬆子早就是大家眼中的準老板娘了。或者說,大家都非常喜歡大叔,同時也喜歡鬆子。
天生一對,說他們其實也不為過。
吹滅蠟燭,有個學生模樣的女生突然問起:“大叔今年多少歲啊?”
“大叔永遠十八歲!”大叔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