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的想像則已經插上了道教的翅膀,正在現實生活中的此岸世界上空,盡情地翱翔。應該說,道家的思想觀念與皇家的思想觀念是最為默契的,因為兩者的追求高度一致。對於道家人士來說,此岸也就是今生今世的快樂追求是最重要的——健康長壽,長生不老,修煉成仙,白日飛升等等。如果今生今世就能夠修煉成仙的話,也就意味著一勞永逸地解決了來生來世的問題。與此種聰明作法比較起來,苦巴巴地修煉來世的佛家人士,實在是顯得特別愚蠢。
一般說來,皇帝內心深處最焦慮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坐穩屁股底下的這把龍椅,不要讓別人搶了去;第二就是怎麼樣才能盡可能坐得時間長一點,最好是長生不老地永遠坐下去。這兩個根本性的焦慮,是大多數皇帝特別喜歡道家的主要原因。
當然,道家修煉時的美妙也實在不錯。他們認為健康長壽是可以通過采陰補陽來實現的。這個過程要求:采陰的對象,最好是十六歲左右的處女;皮膚白嫩細膩,氣色白裏透紅,骨骼玲瓏細致,頭發油光黑亮,五官和諧標致,實際上就是一個標準的美貌處女;而且,數量越多越好。采陰的場所,最好是有山有水,林木蔥蘢,鳥語花香,配以潺潺流水和恰到好處嫋嫋不絕如縷的音樂等等。采陰的時間,最好是萬物複蘇的陽春時節等等。
徽宗皇帝實現這個夢想的過程相當浪漫,也相當漫長。在這浪漫而漫長的過程中,宋徽宗從一位好學上進的青年皇帝,一步一步蛻化,最後,終於蛻化成了一位徹底地、昏天黑地地追逐聲色犬馬的昏庸天子,成了中國曆史上數得上的幾位敗家皇帝。
這個過程,是一個理論與實踐相互結合、相互促進的過程。比如:當上皇帝不久的宋徽宗,拿出一些玉製的盤碗杯盞來,小心翼翼地問大家:“我打算在國宴上用這些東西,又怕別人覺得太奢華,說三道四。你們認為怎麼樣?”
蔡京馬上回答說:“天子本來就應該享受天下的榮華富貴,區區幾件玉器算什麼?何況是在國宴上使用,完全合情合理。合乎情理的事情,別人說什麼也就不必放在心上。”這使皇帝的感覺相當舒服。
蔡京飽讀詩書,而且極有才學。他引經據典的理論闡述,可能是幫助皇帝最後解除顧慮的重要原因:他援引了《周禮》中的一個說法,叫做“唯王不會”。這裏的“會”是會計的會。蔡京告訴皇帝:周禮的意思就是說,自古以來,隻要是君王,其花費都是不必計算、不受限製的;陛下過分節儉,苦了自己,就和那些土得掉渣的農民一樣了。對於君王來說,這樣做是可恥的。
這番理論,實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已經不能用一般的“卑鄙”、“無恥”來形容。按照儒家傳統理論,逢君之惡,乃標準的奸佞之徒。不幸的是,這套理論被宋徽宗全盤接受,成為皇帝本人、他的宰相和整個徽宗一朝的基本施政綱領。
有一次,蔡京的兒子蔡攸勸皇帝:“所謂人主,就應該以四海為家,以太平歲月娛樂自己。人生幾何,豈可徒自勞苦?”皇帝深以為然。轉過頭,在一次宮中的宴會上,對梁師成說:“先皇為天下歡樂,也為天下憂愁。如今四海太平,我才有機會放鬆一下,遊玩遊玩啊。”
梁師成回答說:“對呀。聖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說的就是陛下您這種情形呐。”這一番對話,將現實的享樂和聖人的境界聯係在一起,令皇帝特別欣慰。
花石綱
中國皇家貴族、文人雅士賞玩奇石的曆史相當悠久。不過,玩這麼大的,徽宗皇帝可能是第一份,宋徽宗酷愛稀奇古怪的石頭。按理說,一個皇帝不是喜歡肉林酒池金山銀海,而是喜歡賞玩石頭,這豈不是臣民的福氣?誰知,皇帝的愛好和宰相的逢迎結合後,卻生出了一個極其可怕的怪胎。這就是在中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在北宋帝國的敗亡中起到重要作用的“花石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