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總理周恩來的邀請,紮伊爾共和國總統蒙博托.塞塞.塞科.庫庫.恩瓜杜.瓦紮邦加於1973年1月10日抵達北京,開始對中華人民共和國進行正式友好訪問。國務院總理周恩來親自到北京首都機場迎接蒙博托總統率領的紮伊爾共和國政府高級代表團,並在機場舉行了隆重盛大的歡迎儀式。1973年1月,隆冬季節,一個滴水成冰、寒風刺骨的早晨,村中央掛在一棵老槐樹上的破舊的土灰色高音喇叭裏正在播放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內容的一段新聞報道。那時,我隻有十七歲,已中學畢業,卻無學可上,也無業可就。每天唯一的勞作習慣就是在天剛蒙蒙亮時一肩背筐、一手拿鍬,佇立在村街心老槐樹下,等待上工的鍾聲敲響後由生產大隊隊長出來安排一天的活計和生產。而在隊長安排活之前,則或多或少,或長或短聽上那麼一段新聞廣播。眾所周知,那個年代在農村家庭一般是沒有半導體收音機之類用品的,電視機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國家大事、世界要聞等消息來源渠道,一是靠村大隊部每天早晚各一次的高音喇叭播放,而在斷電時還播不成,當時在農村限電斷電那是常事,那就什麼也聽不到了;二是隔三差五才送到的數量少得可憐的報刊,日報早已成了周報,新聞也早變舊聞,一般都化為遲到的消息。今天還不錯,蒙博托總統訪華這條重要新聞倒是播出得很及時,全因村裏這幾天有電。新聞廣播也好,報紙雜誌也罷,對於當時我們這些與父輩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年輕新一代農民來說,是無關緊要的,可有可無的。更何況那個年代是靠掙工分生活,人們最要緊的是掙工分,多出工,早出工,得到隊長安排的好活兒,輕閑活兒,耗上一天,掙個滿分為目的。所以,不管老槐樹上大喇叭裏廣播的是哪個國家的總統、主席或元首來訪,或中國領導人出訪,與鄉下草民都無關,隻是聽個熱鬧而已。

在這個清冷的早晨,高音喇叭發出的刺耳聲響給街頭村巷鬧了些動靜,不再讓人感到顯得朦朧的早晨那樣肅殺陰冷了。此刻,在老槐樹下因寒冷正圍著大樹轉圈跺腳搓手的我對上麵那個新聞報道產生了濃厚興趣,而且來訪總統蒙博托的名字也刺激了我的感官聽覺(幾天後看到報紙還刻意數了數總統的名字一共是十六個字,六個音節,當時覺得讀來既好聽又好玩兒),這位到中國訪問的非洲總統的名字怎麼這麼長呢?以往可沒聽到過外國來訪元首這麼長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天都沒心思幹活了。下午16點前收工,收工後我把勞動工具讓別人幫忙捎回家,一路小跑著趕到離村三四裏地外的縣城新華書店,買了一本簡裝的世界地圖。其目的就是為了蒙博托這個稀奇而有趣的總統名字,查看一下他所在的國家紮伊爾共和國在非洲的地理位置,距中國有多遠。當我氣喘噓噓地趕到新華書店時,距書店17點半關門下班的時間不遠了,售貨員已經開始上窗戶板了。我進店後直奔存放地圖手冊的櫃台前,趕緊向售貨員說明來意,售貨員望著屋外寒風呼嘯,眼前的我卻滿頭大汗,滿麵通紅,起了憐憫之心,轉身到庫房裏摸索了好大一會兒才拿著一本布滿灰塵的《世界地圖手冊》走了出來。我如獲至寶。命運似乎從那一刻起就把我與非洲的紮伊爾連到了一起。要知道,那時縣城的新華書店書架上除了一部分的“紅寶書”外就是為數不多的幾本描寫工農兵高大全形象的小說,如《金光大道》、《豔陽天》、《沸騰的群山》和幾個樣板戲連環畫小書。幾乎沒有其他讀物,而找到一本《世界地圖手冊》,真是碰到了好運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時一本《世界地圖手冊》售價1角5分人民幣,而我幹滿一天的工分為八分。一天工值2角錢,少則不足1角。這也是我人生中的首次智力投資,孰料是為多年後遠赴紮伊爾所作的“投資”,為將來去支援非洲人民所作的第一份貢獻。勞累了一天,在回家的路上,我餓得頭上直出虛汗,身上穿的棉襖是“空心的”(那個年代大多數農村人棉襖裏麵無襯衣秋衣可穿,隻有一件真正的貼身小棉襖,為了防風寒,有條件的在棉襖外麵再係上一條人造革寬腰帶,無條件的則係一條麻繩或草繩,我當時就是係著這樣一條草繩進城買地圖冊的)。忍著饑餓,冒著寒風,一路小跑回到家後天已完全黑了下來,顧不上洗手洗臉就直奔破舊的灶膛。鍋裏有母親給我溫的幾塊紅薯和玉米渣粥,就著鹹菜,三下五除二就進了肚。這頓晚飯我至今記憶猶新——十六年後,1989年,我被中國政府派到蒙博托總統身邊做總統保健醫生,陪總統遊遍世界,吃美味佳肴,住超豪華五星級酒店國賓館總統套間時,還時常想起那天為了最早了解紮伊爾、了解蒙博托,穿著空心棉襖,腰纏草繩,饑腸轆轆地買書回來後,在草屋吞食紅薯就鹹菜疙瘩喝玉米渣稀粥的窘相。當時我和父母同居一室,勞累一天的父母早早睡下了。那晚臨時停電,屋裏黑燈瞎火,我摸到火柴盒,點亮了桌上的煤油燈,趴在桌前翻開《世界地圖手冊》,找到印有紮伊爾地圖和國家概況介紹的章頁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並把與紮伊爾接壤的鄰近周邊國家的地理位置、國家概況也都大致閱覽了一遍。以致由此養成了一個習慣,隻要聽到有哪個國家元首、總統到中國訪問的消息,我就取出《世界地圖手冊》,把將要來訪的這個國家的基本概況了解一番。起初也沒有什麼目的和想法,隻是想多增加一點兒有關的世界地理知識,真沒想到這一愛好卻在相隔十幾年後還真的幫了我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