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認為是老鄧害了他們,馬甲爹一反平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作風,嚴厲加以反駁,並且評價老鄧“老實、正派”。

馬甲娘的觀點則主要來源於對其家庭生活的隱私探密了。

老鄧的老婆,馬甲叫她“鄧媽”(那時候我們工地上的習慣很怪,有正式工作的女士就有名有姓,沒工作的女士是“家屬”,其稱呼是在丈夫的姓後麵加“媽”或“姐”,不知其他地方有這個情況沒有)。這個鄧媽身體不好、人也醜,很少出門,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和馬甲娘關係比較親密,時而在一起嘀嘀咕咕,馬甲娘也因此知道了鄧家的一些曆史情況。

老鄧和鄧媽都是山東一個什麼地方的人,同鄉。老鄧祖上是開車馬店的,鄧媽家則開木材鋪,倆人的爹是拜把兄弟。鄧媽很小的時候,她爹就把她許給了鄧家,但不是許的老鄧,是老鄧頭的哥哥大老鄧。快解放的時候,鄧媽家的木材鋪遭了場大火,家人死了好幾個,東西也燒光了,隻好回到鄉下種地。鄧媽雖然沒死但受了傷,臉上也落下好大一塊疤。

解放以後,老鄧的爹老老鄧頭安排大老鄧娶鄧媽,大老鄧一想到姑娘臉上的大疤就頭痛,幹脆報名當軍工,去幫誌願軍搞運輸,沒想到半年後犧牲在朝鮮了。老老鄧頭是個守信義的漢子,大老鄧死了,他就命令其弟弟繼續娶鄧媽,這下該老鄧著急了。

老鄧比鄧媽還小兩歲,他那時的惶恐是可想而知的。情急之下,他也想起用大老鄧的辦法。可是,當時家鄉又沒有招錄軍工的,一咬牙,老鄧就直接參加了中國人民誌願軍。反正老老鄧再霸道,他也不敢反對抗美援朝。

1956年,當老鄧再回到家鄉的時候已經是複員軍人,有正式革命工作的人了。麵對曾經扛過槍、打過仗、受過傷的兒子,老老鄧頭也不敢耍橫再要求什麼。探親假快滿的時候,老老鄧頭說,咱們不娶人家了去看看人家就當走親戚吧。老鄧說可以啊,拎著盒點心就下鄉準備住一晚就走人回單位繼續美好人生。

鄧媽這時已經是農民。她家解放前在鄉下有幾塊地,因此解放後就評了個地主。可她家偏偏又沒當過地主,在城裏開了兩三代木材鋪,家裏幾乎沒有人懂得怎麼種地了。這麼一來,在貧下中農監管下自食其力,其艱難困苦自然就可想而知。老鄧去走親戚的時候,鄧媽家已經知道這件婚事不可能了,人家也沒說什麼,吃飯客氣幾句天黑各自睡覺。

寂靜中,鄧媽想起往事,想到現在、再想想將來,不禁淚下,不知覺裏竟哭了一夜。隔壁,老鄧聽見哭泣夜不能寐,夜不能寐翻身坐起,翻身坐起聽見哭泣更加夜不能寐,夜不能寐聽見哭泣不由得思緒萬千……

天還沒亮,老鄧去敲鄧媽爹的門,進門就說:“讓她跟我走吧。”

於是鄧媽就跟著老鄧走了,於是老鄧就有了六個兒子。

馬甲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覺得很好笑。老鄧為了躲鄧媽寧願去打仗,連死都不怕,結果別人哭了一晚上他就投降了,這不是沒出息嘛。

馬甲娘於是批評馬甲小孩子不懂事,並說人家老鄧“心好、重感情”。

馬甲爹和馬甲娘無論怎麼評價老鄧,馬甲都不感興趣。可是,自從老王頭透露老鄧居然是個一等功臣,馬甲就不得不注意老鄧了。

注意了半天,馬甲還是沒有辦法對他感興趣。俺馬甲雖然年紀小沒參過軍,可打仗的電影畢竟看過不少,對於如何正確辨認紅軍和白匪軍、如何正確識別一般戰士和戰鬥英雄還是很有經驗的。比如老王那般滿麵紅光、孔武強壯的形象,說他是黃繼光的戰友都沒問題,可看看老鄧,麵黃肌瘦、愁眉苦臉,連走路的姿勢都是鬼鬼祟祟的,這樣的家夥別說是英雄,就是當個誌願軍戰士也給中國人民丟臉。所以,馬甲很懷疑老王頭是不是又在騙人(這老頭經常拿小孩子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