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人民的確很堅強”,朱正常接著老鄧頭的話說,“都說朝鮮電影哭哭笑笑,其實戰爭期間我很少看見朝鮮同誌哭。即使是在醫院,我們的新兵也有哭的、有鬧的,可就沒見朝鮮同誌哭叫過。說起來,哭得厲害的就兩次,一次是1953年停戰,醫院裏所有人都哭,戰士哭老百姓也哭。再一次就是1955年我們回國,頭一天,人民軍的李團長說要把我們抬著送出營地,我們團長說,你一個團我也是一個團,你怎麼抬我?李團長說你就是一個師我也要抬。結果第二天人家真來了兩個團,加上老百姓,人山人海啊,愣是把我們一個個從軍營抬到了火車站。大家舍不得啊,哭啊,人民軍的小姑娘,圍著火車車廂唱歌,哭了唱,唱了哭的……那都是真感情啊。”

說到這會,馬甲想聽的打仗的事還沒開始呢,這怎麼行。“鄧伯伯,你還是講你打仗的故事吧。”

“我打的仗少,春節過後上前線,端午節就下來了,沒什麼好說的……”

“哦,可不能這麼講”,朱伯伯又插話了,“老鄧你第一次作戰受獎,最後一次作戰立功,很勇敢的嘛”。

據老朱介紹,老朱老鄧他們於1953年2月到常德裏集結,那時候二十四軍正擔任上甘嶺地區的防禦任務,春節過後,他們這批人員被補充到七十師。老鄧到一線連隊,先是在下甘嶺二號陣地,後來又轉到上甘嶺的東南陣地;老朱則到團部任參謀(敢情他這個曾經的連長是從來沒帶隊打過仗的),到團部先熟悉了幾天業務,第一次看戰報,老朱就在各營上報的嘉獎名單中看到了老鄧的名字。

“其實,那天我什麼也沒聽見,我都凍木了”,老鄧開始敘述他的第一次戰鬥,“那天我跟著魏班長他們放觀察哨……”

1953年上半年,上甘嶺地區的作戰方式主要是坑道防禦。據老鄧描述,坑道是建在山背後的,有大有小,大的能藏一個連,小的隻能躲幾個人。平時部隊都在坑道裏,山脊的陣地上隻留幾組觀察哨,除了固定觀察哨,還有流動的偵察小組(這“流動偵察小組”或許就是現在所宣傳的狙擊手?)。放觀察哨的一般都是有經驗的老兵,老鄧這樣的新兵能參加這個任務,是因為他“有時間”。那時候全連上下誰都沒有手表,連級幹部掌握時間要也靠鬧鍾,而鬧鍾就裝在個木盒子裏,由通訊員挎著(連長問:“時間?”通訊員就趕緊往木頭盒子裏看一眼)。通訊員的另一個寶貝是手電筒。所以他日常三件事就是擦槍、檢查電池、給鬧鍾上發條。老鄧說,當通訊員的最怕摔跤了,因為一個跟頭下去,人傷了沒什麼,鬧鍾和電筒可都是帶玻璃的寶貝,摔壞了可不得了。

各觀察哨位需要掌握時間,由於老鄧這時已是指導員的通訊員,於是他就帶著盒子鬧鍾參加值班了。

老鄧當通訊員的原因有兩個版本。以老朱的說法是,他們這批補充兵四川人多、山東人少,而70師的連營級幹部大多是山東人,所以老鄧當通訊員是因為了老鄉的緣故。可按老鄧自己的說法,他當通訊員是因為他會用留聲機。原來,老鄧到連隊報到的時候,連長和指導員正在為一個洋玩意傷腦筋。前幾天,兄弟連隊搞了次成功的夜襲,弄回不少好東西,他們連長跑去“分浮財”,別的沒要,就抱回來一台留聲機。連長和指導員都知道這是個能唱歌的機器,可就是怎麼搖它也不響。老鄧畢竟當過車馬店的少掌櫃,見過世麵,在旁邊看了一會,忍不住告訴長官,留聲機是需要唱片配合的,沒有那個圓盤盤,這台機器唱不了歌。連長和指導員一聽恍然大悟,連誇老鄧聰明,決心把他留在身邊好好培養。於是乎,老鄧就當上了指導員的通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