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有人開始逃跑,當官的帶頭跑,當兵的也跟著跑,逃走的人越來越多,三天不到就跑了四五千。到後來,二十軍的參謀長,還有些師長、團長什麼的都跑掉了。
我也想跑,因為二十軍有一年多沒有發餉了,當兵的窮得連補衣服的針線都買不起,上麵還命令“不許擾民”,拿老百姓的一個雞蛋都要被槍斃,真是苦得不得了。
後來,逃跑的人多了,紀律就放鬆了。當官的允許我們“打土豪”——規定有一百畝以上土地的人家可以搶——實際上差不多五十畝的就搶了,當兵的窮瘋了,管不了那麼多。
行軍的時候,我們一師二團跟在教導團(屬於第三師)的後麵。教導團都是學生兵,還有些女的,走不得路,一路走一路哭。我們喊:“大姐,走快些,後麵敵人追來了。”她們就說:“沒辦法呀,老虎追來了也走不動。”
走不動就丟東西,先是丟書、丟雨傘,後來就丟衣服和被褥,到最後連子彈也丟了。他們在前麵丟,我們就在後麵揀,也算是發了財。
離開南昌之後,我們一師在瑞金打了一場硬仗,團長被打死了。後來在會昌又打了一仗,部隊就差不多被打散了。當時,上級的命令是向廣東走,說是到海邊坐船去打廣州,還說有外國兵艦配合我們作戰,消滅蔣介石。
我沒見過大海,也不知道到海邊還有多遠,反正就是跟著亂走。
9 月份,走到福建的長汀。有一天,聽見山坳裏有人在吹召集號,我就跑過去集合。一個營長問我們還走不走,大家累慘了,都說不願意走。於是就把脖子上的紅布條扯掉,到縣政府把槍一繳,自己宣布暴動結束了。
過了幾天,來了個國民黨官員,寫了張證明,給了點路費,請大家吃了一頓大魚大肉,就打發我們回家了。
回到家鄉,我找不到飯吃,別人一喊,隻好又去當兵,搞來搞去還當上了連長。後來,解放軍打進貴州,我們聽說共產黨來了,把槍一舉——老子們又起義了……
聽完苗老漢的故事,大家哈哈直樂。有人打趣說:“老人家,你吃虧了。當年要是再堅持一下,現在恐怕能當上中央領導。”
老頭一邊喝著狗肉湯,一邊謙虛:“啥子領導,我不識字也沒有覺悟。前幾年才知道那叫做南昌起義,當時根本就搞不清暴動是為了哪樣。”說著,老人又嘿嘿笑了起來:“文化革命的時候,我隻交代自己當過國民黨兵,後來才知道,老子還當過幾天紅軍呢!”
眾人大樂,紛紛吹捧他說:“不錯不錯,您老人家也將就可以算得上是位革命前輩了。”
馬甲趁機問老漢:“南昌起義的時候,貴州人多不多?”
“多得很!參加暴動的二萬多,起碼有八九千貴州兵。當時的南昌城,走來走去,說的都是貴州話!”
很長時間裏,苗族老漢的故事都讓馬甲覺得半信半疑。
直到後來,查閱了一些資料,我才漸漸意識到:這位老漢也許並沒有吹牛,他說的話有可能是真的。
提到“黔軍”,稍通軍史的人都立刻會想到“雙槍兵”——盡是些一手拿步槍、一手拿煙槍的家夥,聽見槍聲就逃跑。
很多人都是通過長征的故事知道黔軍的,書上說他們是紅軍的手下敗將,這當然沒錯。可是,很少有人知道,更早的時候,黔軍與紅軍的創建有著直接的關係。
1927年8 月1 日,參加南昌起義的部隊主要是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和第十一軍的二十四師,其中以二十軍的人數最多、力量最強。正因為如此,二十軍的軍長、當時尚未入黨的賀龍同誌,擔任了起義的“總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