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棵聖誕樹
徐慧芳
我的一位朋友告訴我，她跳舞的圈子裏，最近來了一位女士，一個天生的尤物！朋友說，跟我去亮亮眼球吧，包你愛上她，而不嫉妒她！
我說你是知道我不跳舞的，當然不會嫉妒的，但是欣賞一個出眾的女人，這點興趣我還是有的。
朋友牽著我踏進舞廳，要了兩杯咖啡，坐定一角。音樂響起，雙雙對對滑入舞池，舞者都是些上了年歲的人。
驀然，眼前一亮！一棵美麗的聖誕樹與一位男士翩然起舞。真是一棵流光溢彩、璀璨無比的聖誕樹嗬！她衣裙鮮亮、環佩叮當、粉麵黛眉、唇紅齒白、美目流轉、巧笑倩兮，更要命的是，她竟梳著十八 世紀法國宮廷女貴族的油條辮子！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朋友眯著眼問我。音樂停了，朋友招了招手，“聖誕樹”旋過來了。“Hi，歡迎歡迎！認識你很高興！”在朋友的介紹下，她熱情洋溢地致著歡迎詞，把手伸給我。我恭維她的美 麗多姿，她把臉笑成了一朵花，“是嗎，現在已經老了，我年輕時才是一朵花呢！”
“現在還是一朵花呀，一朵人見人愛的玫瑰花！大家說是不是啊？”旁邊一位中年男士笑著打趣。
“嗨！別吃你外婆豆腐了！”她咯咯咯笑了一陣，繼而轉向我，“你猜我有多少年紀？我已六十四了，屬馬的！六十四歲難道不是老外婆了麼？”
我張了張嘴巴，驚訝得眼鏡差一點掉下來，有六十四麼？頂多四十罷了！“是真的，大家都說這是奇跡。”朋友輕輕對我說。
我剛想對這位“外婆”再說些什麼，前麵有人叫著“咪咪、咪咪”，她應著又旋進了舞池。“她在這兒起碼有四五個稱號，大家都喜歡她，喜歡跟她鬧，叫她咪咪、寶貝、一枝花……”朋友告訴我，我 說還可以叫她聖誕樹，朋友大笑起來。
一曲舞罷，她過來喝水。朋友急不可待把我那美麗的想像傳遞給她。她嗬嗬嗬、咯咯咯、哈哈哈笑倒在椅子上。“是呀，你看，我是一棵會飛的聖誕樹！”隨即，她踮起腳尖，揚起雙臂，轉起圈子，做 了個芭蕾舞經典動作。
我真心誠意向她討教養生的秘訣，問她如何做到使自己至少年輕二十歲。
有秘訣嗎？我告訴你，一是營養，每天保證十杯水、兩瓶牛奶、兩隻雞蛋、兩隻西紅柿、一根黃瓜、一隻蘋果；二是運動，我每天早晚兩場舞不脫班；三是心胸寬廣不生氣，心理上保持年輕，當自己是 十八歲。他們叫我一枝花，我感覺自己就是一枝花，大家當我大眾情人，我就把自己當作大家的寶貝；四是要打扮，自己喜歡怎樣打扮就怎樣打扮，不要管別人怎麼看。我愛讀法國小說，喜歡書裏法國 姑娘那種發式，我就耐心指點理發師為我專門做……她坦坦蕩蕩快言快語，一五一十告訴我。
再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一家茶室裏。她已換了一套行頭，但仍打扮得熠熠生輝，令人注目。她剛好背對著我，和兩位女伴喝茶聊天，歡聲笑語不時地傳過來。“知道嗎？搬到這兒，我又認識了一些 新朋友，我給自己的歲數加了一圈，騙人家我有六十四了！為什麼？好玩呀！我本來長相不老，再加十二歲，這樣一來，反差更大了，大家就當我神仙下凡了，想想看，一個老外婆可以當少婦看，那是 多麼有趣呀！我還對他們說，自己從來沒有生過病，吃過藥，把大家羨慕得要死，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兩年前生過癌，那多掃興、多沒勁呀！隻好當個騙子啦！哈哈哈……”
“哈哈哈……”她的兩個女伴拉了拉她的油條辮，也笑得無比響亮。
我喝完茶，背向她，朝另一扇門悄悄地走了。從此，這棵聖誕樹，一直種在了我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