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雨下的真是大啊,天香跪在我跟前,我手擱在闌幹上,“天香,你入我崔府的賣身契還在,真要說起來你還是我崔家的人,和那姓葉的攀不上甚麼關係。他再如何對你好,也不可能娶一個外姓的家奴做妾,你要是想得到更多,恐怕要先改了你的丫頭命。”
天香垂著頭,“小姐,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
大雨滴滴濺落在闌幹裏頭,走廊上都是沁濕的雨水,我也不叫天香起來,明兒就在旁邊站著,她幾次三番看我,我卻盯著天香,“你是甚麼時候爬了葉大人的床?”
我頗有耐性,我在蘇幕手裏受苦的時候,還在擔心這個丫頭,她卻轉身就琵琶別抱,還抱了我的先生?我已經對天香夠客氣,如果我在壽王府裏掐死她,也不知道葉少蘭會不會來給這個賤婢討回個公道。
天香清淺的綠羅裙已經濕潤成沉沉的墨綠色,我盯著她的裙擺,慢慢看向她的腰腹,“起來吧,葉少蘭的事情輪不到你操心。”
她有些期冀的看著我,我斜睨著她,“你想做什麼?想讓宋家的小姐不要進他的門?還是想讓他收你做妾?”
“不不,不是這樣的,天香是想讓大人回京成親,不要抗旨......”她囉囉嗦嗦的。
我冷哼一聲,“放.屁!”
明兒和天香約莫都不知我會如此粗俗,明兒抿著嘴巴,天香還在嘀咕,“小姐,你就可憐可憐天香吧,你就是不管天香的死活,那孩子呢?小姐,你想想,那宋家的姑娘進門,天香哪裏還有活路?”她言之鑿鑿,“小姐,你若是覺得此事與你無關,就當天香沒有來過。”
她用激將法,我卻已經懶得理她,“明兒,送天香姑娘出門。”
我就在廊下坐著,其實我的後背也全濕了,我衝天香發脾氣其實無甚麼用處,天香肚子明顯懷了孩子,她指望我解救她出困局,可我的困局,誰來解救呢。
我方起身,前頭就遞來一張青綠的帕子,“擦擦吧,一個沒用的丫頭,不值得傷神。”
我抬起頭,見到來人的青袍,點頭道:“陸相。”
陸青羽笑一笑,“你想回京嗎?”
我也低頭笑了,“想啊,隻是我崔家先被抄家,後被查封,我爹罪名還沒洗清,我如今回去,連個正當的身份憑證都沒有,我回去也無法生活。”我歎一歎:“原先還想著替我爹收屍呢。”
青袍的男子站在我身側,他風流鳳眼睥了我一眼,我道:“陸相是不是能幫我?”
他說:“我怕你知道了真相,反而不想回去了,隻會想逃的遠遠的。”
我仰起頭,“這話從何說起?”
他轉身要走,我喊住他,“陸青羽,你個禍害,你讓我爹不做將軍,回來做那甚麼勞什子副相,他事事都聽你的,你是不是想讓他替你擋刀,做你的替死鬼?”
身材修長的青袍男人緩緩轉過身來,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崔綱跟你說的?”
我硬著頭皮,“是啊,就是我爹說的,他說你害了他。”
我其實都是胡扯,那日在段妃宮裏聽到崔綱是個替死鬼,我便仔細琢磨過了,我爹是個實在人,也沒什麼大的建樹,除了被陸青羽從前線拉回來當了幾年副相。
若他不是陸青羽的替死鬼,那是誰的?
我盯著這位青袍男子的臉,他麵若寒玉,認真看起來,他的相貌比葉少蘭還要更勝一籌,他衝我笑,“你腦子不壞,但也不聰明。”
我扯開裙子,一腳踏在闌幹上,“陸相,你要是還不說實話,就莫怪我要動武了。”
他低頭笑起來,鳳眼裏有水光,“崔蓬蓬,你自己回京去,去探尋你爹怎麼死的,等你弄明白了,回頭要打我也不遲。”
我扯一扯裙擺,“好呀,你有錢嗎,我不能空手回去,我要衣食住行,我還要奴婢成群,我還要......”
他又那麼一笑,鳳眼下有微微的紋路,我掃他的側臉,“陸相,你別笑了,美男計對我沒用。想我崔蓬蓬縱橫京師十八年,甚麼男人沒見過,當朝狀元郎當初都是我的裙下之臣。您這樣的,想見我一麵都要排隊。”
這話說著我都有些心虛,陸青羽這樣長相的,我崔蓬蓬還真沒見過幾個,除了葉少蘭勉強能與之較一高下,其他人與他大約是差著秦淮河這頭到那頭一眼望不盡的距離。
他並不同我計較我的豪言壯語,隻說:“你有什麼打算?”
我沒說我有什麼打算,隻問他:“陸相,你能不能告訴我誰給我爹收的屍,他現今埋在哪裏,我想去看看他。”
明兒撐著傘去送天香,此刻又回來了,她抖了抖傘上的雨水,“姑娘,我本要送天香姑娘出門,但葉大人來了。”
我低頭發笑,天香倒也不是如她所說的那般無足輕重,這樣的天氣,葉少蘭還曉得來接她,我想起天香有些圓潤的腰身,想起她腹中的孩子,我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