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想過,這一定是世間最好的相遇,像極了陳奕迅那首《好久不見》裏的場景。
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
……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麵,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隻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隻是說一句,好久不見。
……
好久不見。
是一個美得足以刺痛所有感官的黃昏,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咖啡店,熟悉的氣息,熟悉的,你的臉。隻是,年華淹沒了韶光,剩下寸寸斑駁的回憶,顧影自憐,不肯停歇。不過,不要緊,淹沒的就讓它淹沒,清晰的依舊清晰。這些年漂洋過海,翻山越嶺,落荒而逃,物是人非,到頭來,還是逃脫不了,還是會與你重逢,然後道一句,好久不見。
衛語霖就這麼被生生驚醒了,身邊這個叫丁默涵的男子還在沉睡,眉宇俊朗。
原來隻是個夢啊,終究隻是夢。也隻有在夢裏,才會有這麼美又惹人疼的相遇。這個夢反複出現了多少次呢?衛語霖問自己。答案是永遠的未知。夢中的男子此刻就在枕邊,卻如隔千山萬水般的遙遠。
心痛時會想起已經過世的母親,那是心底唯一溫馨而柔軟的一方土,思念如同藤蔓生根發芽,纏繞不休。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她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語霖。母親等了父親一輩子,那漫長的一生,隻用簡簡單單的“終不怨”三個字就作了了結。是“情”這個字太過殘忍,還是動了情的人太過勇敢?她從前不知道,現在也不甚了解。她隻知道,情是一種毒,一觸碰就會致命,貪戀“情”的人,注定一輩子戒不了這個“情癮”,無從解脫。雖然,母親是個人所不齒的“小三”,但旁人又怎麼知道她心中的眷戀。
驚醒後就再也睡不著,衛語霖索性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拉開窗簾,憑窗獨飲。
不知不覺,竟哼起了歌來。
“簷下的花兒靜靜開,夜風似影,久等在門外,殘月獨掛在窗台,將回憶映白,懷,那人還在不在。繁華的塵埃落下來,喧囂散去,忘記了悲哀,用一生緣分等待,等命運安排,還有幾世的無奈……”
月牙夜的喜悲幾人能感覺,蟲泣鳴,聲聲催人倦。
那是母親從前最愛唱的歌,伴著她度過了整個童年。母親離開後的好多年,她每每在收音機裏聽到這首歌,都會淚濕春衫。那是母親曾經視若珍寶的收音機,一直跟隨她的腳步,從加利福尼亞到裏昂,再到巴黎,最後回到杭州。
也想過永遠不再回來。異國的街頭固然陌生清冷,但,陌生清冷的東西往往最安全,刺傷人的偏偏是些熟悉的、舊了的東西。
可她到底還是回來了,丁默涵的一封郵件,一句“我想你”,就讓她回來了。
她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愛得太迷茫,還是恨得太徹底。
天還沒亮,星光下的整個城市靜謐安然。她一仰頭,杯中的紅色液體順著喉嚨滑進胃裏,一片熱浪般的灼燒。她的手一抖,杯腳碰了無名指,發出輕微的、清脆的聲響。鑽戒的光芒一晃而過,晃疼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