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個無眠的夜裏,一杯穿腸酒,兩三行清淚,四五段小曲,就算是打發了。
不知是醉了還是困倦了,一直睡到正午。再醒來,身邊的人已經不在。
枕邊留著一張字條,他的字跡淩厲冷峻——
晚上七點酒會,六點半我會回來接你。
言簡意賅,一向是丁默涵的風格。
語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酒杯還躺在地板上。丁默涵想必是看到酒杯了,卻故意讓它躺在原地,以此來警告自己。
警告?她輕笑,他有什麼資格來管自己?他算什麼,新婚丈夫?那又如何?
她早已不是過去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衛語霖了。
那個衛語霖在六年前就死了,在遭到他的背棄、漂洋過海以後就死了。現在活著在他麵前的,是他不再認識的她。
大概是睡得太久,又或者是酒精的威力,她頭痛得厲害,如同撕扯。如果不是窗外巨大的中文廣告牌,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已經回到杭州。她以為,自己還在巴黎,在陌生的酒吧裏,跟不同膚色的陌生人把酒言歡,不醉不歸。她以為,她還爛醉如泥地在街頭聽著纏綿動人的法語,撕心裂肺地淚流滿麵,每分每秒想著那個辜負她的人——丁默涵,想著他的名字,任憑愛和恨互相拉扯,一寸一寸釘入筋骨。
怎麼就回來了呢?是怎麼回來的呢?
她當然想得起來——
一個月前的今天,她收到丁默涵的郵件,那是時隔六年他們第一次聯係。僅僅三個字:我想你。看著發件人“丁默涵”,她趴在筆記本電腦前瑟瑟發抖。
次日,她便從遙遠的巴黎飛回來了。
“嫁給我,好不好?”
“好。”
就這麼簡單,一個字決定一輩子。
終於學會了把所有的哀傷都藏在身後,不讓他看到。做人前人後完美的丁太太。
想到丁太太這個身份,她忍不住輕蔑地笑了笑。至於是輕視自己,還是輕視這個身份,她不想去追究。都不重要。
她還想到了薑雪。那個曾經轟動一時的校花,才貌雙全,家世顯赫,彼時所有女孩子嫉妒的對象,所有男孩子愛慕的女神——也包括丁默涵,衛語霖當年的男友,現在的新婚丈夫。
想到這裏,語霖的心不可避免地抽搐了一下。隻是一下而已。
這些年,有多少個這樣的“一下”,誰也不知道。大概就連她自己,也數不清了。
跟那個薑雪,實在沒什麼交集。隻聽說她懷了丁默涵的孩子,他們訂婚了。之後,衛語霖就選擇了離開。
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後來丁默涵和薑雪沒有在一起,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自己成了丁太太,出局的是薑雪。命運始終是奇妙的東西。
那麼,我算是贏了嗎?語霖這樣癡癡地問自己。
贏了,卻也輸了。
贏得一場冰冷的婚姻,卻再也找不回曾經的深愛和信任。往事如蟻,啃噬著她累極了的心。背叛,是無法忘記的。
她恨丁默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