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戚玨總是會想起前世最後的記憶,生靈塗炭、災民遍地的大戚。戚玨本來就不是個心懷天下的人,他薄情而冷血。對於別人的喜怒寵辱毫不在意。可是他總是記得在那樣的戰火中,沈卻日漸消瘦的臉頰和空洞無依的眼。
倘若不是那樣戰亂的大戚,沈卻就不會死。
這是梗在戚玨心裏兩世的結。
“先生?”沈卻晃了晃戚玨的手腕,“你怎麼了?想什麼這麼出神?”
戚玨收回思緒望著眼前的沈卻。如今的沈卻眼裏仍舊含著那一汪澄澈的清潭,似沒有被塵世所擾。臉頰白皙而又帶著一點點紅潤,吹彈可破的柔膚好似嬰兒一般嬌嫩。
戚玨捏了捏掌中的小手,軟軟的,嫩嫩的,並沒有長出前世時的薄繭。
這個樣子的沈卻真好。
想讓她永遠戀著她撒嬌,肆意的任性胡鬧,這是前世戚玨臨死前最後的執念。
“再不說話我可要生氣了!”沈卻嘟著嘴,掐著腰,假裝生氣地說。
戚玨笑著將她擁入懷。
戚玨真想一直這樣護著她,將她嬌養在懷,任她肆意驕縱,願她永不知疾苦,永不見蒼涼。
沈卻的產期終於要到了。
無論是沈休和蘇陵菡,還是魏佳茗,或是沈琉都十分擔心沈卻,因為他們得知沉蕭府靜悄悄的,連個產婆都沒準備!幾家都不淡定了,紛紛尋了最得力的產婆、乳娘送去沉蕭府。
“先生,公主府也悄悄送來產婆了。”囡雪趁沈卻睡著了悄悄跟戚玨說。
“嗯,和之前別家送來的那些產婆安置在一塊,別告訴阿卻。”戚玨吩咐。
囡雪應下,有些擔憂地看了眼裏屋的沈卻,匆匆下去了。
戚玨跨進屋子裏,看了眼桌子上早就準備好的熱水、剪刀、棉布、參片等物,在確定沒有遺漏了什麼之後才走向床邊。
沈卻睡夢中眉心輕蹙,陣痛又一次襲來,讓她在睡夢中不由醒了過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著戚玨就坐在床邊,才略略安心,她抓了戚玨的手,有些撒嬌地說:“先生,又開始疼了。”
戚玨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尖,道:“還知道撒嬌,那就是還不怎麼疼。”
沈卻仔細感受了一下,疼痛好像真的消失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嬌氣了,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戚玨隨意地擺弄著沈卻胸前的長發,然後指尖一點點下滑,似無意地搭在她的肚子上。
沈卻想了想,說:“我想吃……”
沈卻又搖了搖頭,沮喪地說:“兩個小東西不出來,我就不踏實,什麼都吃不下。”
“先生,你給我吹笛子聽吧。”沈卻有些撒嬌地說。
戚玨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吹六孔塤給你聽吧。”
沈卻望著戚玨回憶了一會兒,說:“先生,你好像的確很多年沒有吹過塤了。”
戚玨讓囡雪取了橢圓形的陶塤過來,就坐在床邊輕輕吹奏起來。
古樸醇厚的音飄出來,是比一般的吹奏樂器更為柔潤。沈卻有些焦躁擔憂的情緒也在低沉的塤音中慢慢緩和下來。她躺在床上凝望著戚玨垂目吹奏的側臉,慢慢變得心安。
囡雪有點蒙,她在屋外走來走去,心急如焚。沈卻就要生了,這怎麼還吹起樂器了?一會兒是不是還要抱琴進去啊?
“別轉悠了,轉得我眼睛都暈了。”魚童在一旁埋怨囡雪,可是他自己也十分緊張。
戚玨本來還吹了一首略有名氣的塤曲,然後他望著身側的沈卻,便不再吹別人的曲子,而是隨意地吹奏。無曲勝有曲。
沈卻又開始疼了。
她望著戚玨的眸子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敢喊疼去打斷這首塤曲。
也許又是自己嬌氣了,忍忍就不疼了呢?
冷汗從沈卻的額角流下來,她不由自主抓著戚玨的衣角。
還是別喊疼了吧,也許和以前一樣,一會兒就不疼了呢。沈卻緊緊咬著嘴唇,嘴角被磕破了都渾然不知。
戚玨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陶塤,俯身下來吻上沈卻的唇。
他先是輕輕舔舐掉沈卻唇畔上的一絲血痕,然後動作輕柔地吻著她,再一點點加深這個吻。
戚玨有意避開不要壓著沈卻的身子,一手輕輕擦去她額角的冷汗,一手輕柔地撫摸沈卻的身體,在沈卻不知道時候已經將她的衣物盡數除去。然後他將手放在沈卻的腹部,輕輕向下推壓。
“疼!疼!疼!”沈卻胡亂哼叫著,一口咬了下去。
血腥味兒在她空中蔓延的時候,她才驚慌地鬆開。
戚玨用下巴撞了一下她的額角,然後望著她的眼睛,笑著說:“你再使勁一點我的舌頭就被你咬斷了。”
沈卻想要笑,可是好疼,眼淚就順著眼角淌下來。
她擦了一把眼淚,嗡聲說:“先生你不許笑話我嘛!”
“我哪裏敢。”戚玨吻了吻沈卻濕漉漉的眼睛,然後一路向下吻下去,一直吻到沈卻高高的肚子上。沈卻整個身子都緊繃了。
“阿卻。”戚玨看一眼流了一床的羊水,忽然抬眼望著沈卻,輕聲喚著她。
“嗯?”
“我上次問你的事情你還沒有回答我。”戚玨低眉,用帕子將沈卻腿上的羊水和血跡擦去。
“什麼問題啊?”沈卻有些疑惑,她忽然驚道,“先生!我聞到血味兒了,我流血了嗎?多嗎?”
戚玨嘴角喊著點笑,略作隨意地說:“我舌頭都快被你咬斷了,怎麼可能沒有血味兒。”
“哦……”沈卻悶悶應了一聲。
戚玨忽然笑著說:“其實你懷孕這十個月也有很大的好處。十個月沒有來癸水,不知道我有多少件白袍子幸免於難了。還有床單。”
沈卻怒道:“我又不是每個月都會弄髒你的衣服!”
戚玨緩緩收了笑,他抬眼望著沈卻,略略正色地說:“阿卻,他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