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祭:縛惡(3 / 3)

“這正是我覺得奇怪的事。老頭子即位後,石隆一直都沒有過任何不滿,安心做他的悠哉遊哉的隆親王,老頭子對他也很好,每年都要贈送大量禮物。但根據我所掌握的種種跡象,石隆在最近數月裏的舉動明顯反常,即便不是政變,也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石秋瞳回答。

“反常?比如說?”

“比如說他恢複了和江湖人士的來往,總有一些奇形怪狀身份不明的武士或是秘道家在他的府上進進出出,看上去很像是有點什麼圖謀。”石秋瞳說,“又比如說,他似乎對太子很感興趣。”

“太子?是你那個養得比小女孩還扭捏的弟弟、你老爹的第七個老婆生的?”

“就是他。石隆倒是一直和太子關係不錯,事實上,他幾乎是唯一一個還能和孤僻的太子說上幾句話的人。但這幾個月也未免不錯得有點過火了,隔三差五的就受見他,還背地裏送他一些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雲湛來了興趣,“都是些什麼?”

石秋瞳招來一名宮女,對她耳語幾句,宮女很快拿來一個包袱,解開看捧在桌上。雲湛站起身來,看著包袱裏的東西,眉頭皺了起來。

首先是一塊看上去像是鹿角的骨質角,卻又比一般動物的角更短更細,呈一種醜陋的扭曲形狀,外表也疙疙瘩瘩,看起來很讓人不舒服。雲湛拿起這塊角,放在鼻端嗅了嗅:“這是殤州雪原的屍麂?一股子洗也洗不掉的腐屍味。”

石秋瞳點點頭:"以食屍體為生,當然是這股味道。’

他再用兩根手指夾起另一個灰蒙蒙毛茸茸狀若老鼠的物品:“風幹的藍血蝠?因為專以毒蟲為食,所以血質中含有劇毒,秘術師們甚至可以用藍血蝠的血液來提煉抑製魂印兵器的藥物。”

剩下的玩意兒也都是這樣雞零狗碎稀奇古怪,但都帶有共同的特色:肮髒、汙穢、畸形或是帶有劇毒,散發著黑暗的味道,每一樣都足以看得人頭皮發麻汗毛倒豎。雲湛興致勃勃地把玩了好一陣,才把它們收起來,小心地包好:“三年前我對付天童教的時候,教主的兒子就擁有那麼多這樣的令人羨慕的玩具。”

天童教是一個名氣稍小的邪教,主要在宛州南部盛行,但鼎盛時也殘害過不少無辜百姓,當時衍國專司對付邪教的捕頭席峻鋒正在應付另一個案子無法分身,於是石秋瞳請了雲湛幫忙調查。雲湛最後倒是不辱使命,將該邪教教主連窩端掉,然而最後他的酬金還是被石秋瞳扣得七七八八,理由是他最後為了抓獲教主,毫不猶豫地撞進了國主宴請宛州商會的重要晚宴,幾乎把現場所有酒桌都掀翻了,搞得國主大失顏麵。

“這些可不是玩具,”石秋瞳搖搖頭,“都是在太子的官裏發現的,也虧得我多心去搜查了一下,不然還發現不了。它們分別藏在各種不同的角落,比如嵌在官門門檻的下方,釘在樹幹裏,埋在花盆中。太子的寢室也許藏了很多,但他堅決不許人進去,也沒法找到。”

雲湛以手托腮:“把這些汙穢的供物藏得到處都是?越聽越像邪教的做派了。”

“這正是我最擔心的,”石秋瞳麵色凝重,“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是哪一種邪教,但如果真的沾了邊,就是大事了。我老爹對各種邪教有著近乎偏執的仇恨,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說不定他也會……”

“你們沒有盤問一下這位受寵的太子?”

“我們不是不想,但他一向性格孤僻,近幾個月來更是變得舉止異常、性情暴躁,讓我們很難接近。畢竟他是老爹唯一的兒子,誰也不敢拿他怎麼樣。我爹倒是沒發現,最近半年他一直忙著和外國溝通來往,幾乎沒時間見太子,所以這件事我也暫時瞞著,省得他煩心。就在今年三月,他還欽命石隆主持了重修王陵的浩大工程,上個月剛剛完工,對於石隆的異狀半點都不知情。”

“性格孤僻?”雲湛問,“孤僻到什麼程度?”

“總之是相當不像我,”石秋瞳的話語裏帶點不屑,“那小子不喜歡練習武術騎射,不喜歡觸碰任何兵器,雖然貴為太子,和誰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好像提高點嗓門就會死人一樣。而實際上,他也極少和人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悶在寢宮裏,趕跑所有的太監和宮女,除了看書寫字沒有別的事情做。他讀書倒真的很有能耐,幾乎就是無師自通,或許那也是我老爹不忍心廢掉他的原因之一。”

“廢掉他?那麼你來做女國主?”雲湛壞笑著。

石秋瞳哼了一聲:“成天跟在我老爹屁股後麵救火補窟窿還不夠累?要我去做國主,還不如直接廢了我,讓我去做個平民好了。我不過是做好我份內的事情,別的麼……想得多了也沒用。我早就和你說過,這不過是命運的一種。”

石秋瞳從少女時代開始,就作為父親的特使四處出訪,為衍國籠絡友鄰關係,後來更是一點點地學著操持政務,一點點地學習帶兵打仗,盡可能地替父親分憂——盡管她其實隻不過是石之遠的私生女。

“您要是做平民,那也至少是女大王級別的,”雲湛哼唧著,“不過和我這樣的民間遊俠倒是正好配對。”

石秋瞳蹬了他一眼,神色有些黯然,雲湛知道自己的玩笑開壞了,大概又勾起了她對兩人之間往事的追憶,連忙把話題岔開:“你老爹……和石隆兄弟倆關係如何?”

“他和我老爹的關係一直都不怎麼好,始終隻是表麵的和氣。兩人時常會互相饋贈禮品,重大典禮儀式的時候會共同出席,老爹也偶爾給點差遣以示重視——比如我剛才和你說的重修王陵。但總體而言,他們其實感情很淡漠,也不知是天性不合,還是後來爭王位傷了感情。”

雲湛耐心地聽著,好久都沒有說話,石秋瞳忍不住問:“你想到了什麼嗎?”

“我已經想清楚了,”雲湛點點頭,“馬馬虎虎十來個菜就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