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陳智等人而言,需要做的就是搜羅證據以證實這種猜想。根據洪英當天所說,同石雨萱一起去雷州雲望廢城的,除了張劍星、桑白露、翼藏海、伍肆玖這四位已經變成形態各異的死屍的人之外,還有第五個暫時沒死的,他也成為了席峻鋒所設想的破案最關鍵的證人。由於雲湛的存在,是席峻鋒能夠直接得知他的姓名,不用再被動地等待收屍了。
這第五個人的名字一說出來,有點見識的捕快們都嚇了一大跳。說到這位,真是比前四個人加在一起還更有趣,此人名叫鎖匠梅洛,聽名字就知道是個身材矮小的河洛。河絡族的全名極長,為了方便稱呼,通常都是采取外號加簡稱的方式,海格既然綽號鎖匠,可想而知此人長於各種精巧的機關之術。不過這位鎖匠並不太老實,對於呆在河洛族的地下城用創造去侍奉真神毫無興趣,反倒是迷戀上了人類的多彩多姿的生活方式——這一點和他的同伴張劍星正好相反。
這位鎖匠在數年前遊曆到了宛州,深度癡迷於南淮的繁盛,於是在南淮暫住下來。和女神偷桑白露不同,他並不過分貪婪錢財,但生性使然,有一個壞毛病,喜歡去開啟所有落入他眼中的好鎖或是機關暗道。由於開了鎖之後也並不拿東西,所以很長時間內都沒人注意到他,隻是後來他挑戰自身的冒險玩得大了一點,一不小心打開了王陵外圍的石門,並立即被王陵守衛們抓獲。
很容易想象到,又是隆親王救了此人的性命。石隆愛才,驚豔於鎖匠梅洛的技能,把此事壓了下來沒有彙報給國主。梅洛感恩,於是成為了石隆的門客。
確定了此人的身份後,雲湛再次找到洪英,拐彎抹角地打探梅洛的下落,當然用的接口是“這個河洛擅長機關之術,可以讓他去鬥獸場在探查一下郡主失蹤的地方”,並叮囑洪英“別告訴王爺,以免他更煩心”。洪英自然願意幫忙,但在府裏悄悄查過人事記錄後,很抱歉地告訴雲湛,沒有人知道梅洛的行蹤。
“半年多來,帳房裏曾支出過四筆錢,分別給張劍星、桑白露、翼藏海、伍肆玖,作為陪同郡主出行的酬勞,但其中沒有梅洛的那一份,”洪英說,“最後一個見到梅洛的人,說梅洛一個人收拾好行李悄悄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要尋找鎖匠梅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作為一個河洛,他完全可以回到越州,躲進河洛的地下城去,那就誰也抓不住他了;作為一個機關高手,即便還呆在南淮附近,他也可以巧妙布置,或者幹脆躲進某些富商的避暑別墅一類的地方去。按察司給席峻鋒秘密加派了人手,被陳智等人帶著奔波了兩天,一無所獲。
“我覺得他不會回越州,甚至根本就不會離開宛州,”雲湛說,“我對這個河洛的性格略有耳聞,因為許多年前我的師父雲滅曾經抓住過他,半強迫半勸誘他為自己打開過一扇門。他是個比較一根筋的家夥,向來不怎麼怕死——當然也極少動除了開鎖之外的其他腦筋,不然也不會那麼不要命地跑到王陵裏去開機關玩。當年我師父威脅要殺他時,他根本不為所動;但後來師父改了語氣,用那扇門很難開去誘惑他,還激他說他不可能打得開,結果最後幾乎變成了鎖匠梅洛拖著雲滅去開鎖。”
席峻鋒笑了起來:“根本就是個鎖癡。”
“所以宛州才是他施展才華的地方,”雲湛說,“那麼多的達官貴人,那麼多的富商,那麼多的財富,得有多少苦心孤詣絞盡腦汁做出來的機關暗鎖啊。對他而言,簡直就好比……好比一個好色之徒進了凝翠樓,怎麼舍得走呢?”
“可是凝翠樓裏那麼多房間,怎麼才能把他找出來?”席峻鋒皺著眉,“動作慢了的話,隻怕整座凝翠樓都會被大火燒掉,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想想辦法唄,”雲湛說,“比如你家鬧耗子,可找來找去也找不著耗子洞。那你該怎麼辦?把整個家都拆了把耗子搜出來,還是放一碟花生米在桌子上,再在花生米旁邊放一個夾子……”
席峻鋒眼前一亮:“很不錯的主意。對於鎖匠梅洛來說,這碟花生米,就是一個足夠吸引他動手的機關了。”
“所以這個機關就交給你來布置策劃了,”雲湛從椅子上站起來,“我比較建議你和安學武合作一下,那個劣貨最喜歡吵吵嚷嚷以顯示他對南淮城很重要,讓他來造勢,不大容易引人懷疑。”
“是個好主意,我回去找他的,大不了被他羞辱幾句,”席峻鋒回答,“那麼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去一趟雷州。”雲湛回答。
“雷州?雲望廢城?”席峻鋒有些意外,“何必自己去一趟?”
“因為我閑著也是閑著,”雲湛回答,“現在石隆已經托病不願意見人了,可知他心裏相當有鬼,我們又沒辦法問出來,因為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而搜尋南淮的淨魔宗餘孽和尋找梅洛這兩件事,有你那麼多手下,我沒有必要插手。”
“如果我把鎖匠梅洛找到,從他嘴裏就能問出一切,你不是白跑了嗎?”
“首先,說不定你什麼時候能抓住他,更說不定他會願意告訴你些什麼——河洛都是一根筋,我們總得做兩手準備,不能聽憑時間白白浪費。第二,我自己去,行動方便,也沒有累贅,也許能比他們六個發掘出更多的東西。”
席峻峰也站起身,往茶壺裏添了些開水,然後倒在杯子裏,滿意地嗅著茶葉的香味:“恐怕不隻是這幾條理由。你一定是發覺了一點什麼問題,非得自己去親眼看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