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祭:虔心(3 / 3)

雲湛歎了口氣:“你是我在南淮城裏見到過的為數不多的聰明人。實話告訴你,現在整個事件的脈絡太清晰了,我反而開始有了點疑惑。”

“什麼疑惑?”

“這一次淨魔宗的所作所為,會不會稍微太過大張旗鼓了一點?”雲湛雙手撐在桌子上,眼神裏有一點迷惘,“他們當年能夠成就那麼大的聲勢,絕對不是一幫傻瓜。在全九州都把他們當成大敵、在他們消失三十年後仍然對他們充滿警惕的情況下,這樣毫不隱藏掩飾地在南淮城開展魔女複生的祭祀,是不是囂張過分了?要麼是他們在這三十年真的又悄悄積攢了足夠的實力,要麼……要麼……”

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席峻峰:“能給我批點路費不?”

席峻峰差點被一口茶水嗆住。他把茶咽了下去,歪頭想了一會兒,很有點無可奈何:“算了,不給你也不行,你回頭還不定給我找多少麻煩。認識你真是我的不幸。”

“謝了!”雲湛笑得很燦爛,“所有認識我的人都那麼說!”

雲湛之所以想要去雲望廢城,很重要的原因在於專為席峻峰鑒別證物的老捕快霍堅從桑白露的遺物中意外地找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名字。說意外也不算太意外,通常證物在使用完畢後都會被堆進官家倉庫等待發黴,本著廢物利用的心態,霍堅喜歡在那些供鑒別的物品裏截留下一點還可以用的小玩意兒。他很知趣地從來不拿太值錢的東西,席峻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由得他。

這次霍堅在桑白露的遺物裏看上了一件幾乎還是全新的棉布小褂子,雖然家中糟糠之妻的體型是絕對穿之不上的,但要改成頭巾之類的玩意兒,那花紋質地都還蠻不錯。於是霍堅把它帶回了家,老伴還沒來得及動手拆之,意外地在衣服的裏子上發現了一張粘著的殘破紙片,這張紙片上寫著如下幾個字:“廢城凶險……一般居民不敢……須找衛柯莟……”

就是這麼幾個字了。席峻峰一分析,這大概是桑白露在屋裏焚燒信件,意外地漏了一片,被風吹入衣櫥之類的地方,桑白露沒有察覺,把它和衣服疊到了一起。

雖然隻是寥寥數字,卻也包含了關鍵信息,桑白露也許是在出發前沒有底細,向人求問該如何去廢城,回信人就給他推薦了一位叫做衛柯莟的人,說隻有這個人才能給她做向導。這倒也很正常。桑白露雖然生於雷州,也未必熟知所有地方,何況是雲望廢城那種索命之地。有一個當地向導,總是穩妥很多。

雲湛想來想去,覺得這正是個不錯的機會,自己到了雷州,大概也應該尋找此人,由他帶路。這樣才會有一個大致的方向,否則雲望廢城那麼大,要在裏麵大海撈針一圈,等找出點什麼東西來,隻怕都足夠十七八個魔女完成複生了。

於是雲湛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從席峻峰手裏訛來了路費,又從石秋瞳手裏訛到了一紙手諭,可以沿途使用衍國馬站的官馬,否則雖然南淮城距離雲望海峽不遠,來回仍然得花上不少時日。石秋瞳對於這樣的要求總是盡力滿足,因為想來雲湛還沒那麼大膽子,敢把官馬拉去賣了換錢。

“你那位親愛的弟弟,最近怎麼樣了?”雲湛問。

“還能怎麼樣?就那樣唄!”石秋瞳的話語裏透出內心深處的疲憊不堪,“我已經好長時間連他的麵都見不到了。”

“連麵都見不到?”雲湛皺著眉頭,“還是每天躲在屋子裏搗鼓他的東西?”

“是啊,而且他院子裏邪惡的供物又出現了,還是藏在那些隱秘的角落,”石秋瞳輕歎著,“那些肮髒玩意兒顯然不可能自己從泥土裏長出來,所以我安排人嚴密監視,結果發現,竟然是兩名禦前侍衛偷偷幹的。我調查了一下他們的背景,發現都是近些月份新近推薦提拔的,而推薦他們的人,都和石隆有關,比如曾經在石隆手下做事,或是曾經犯事被石隆保過。我沒碰他們,但已經派人監視了,他們幹不出什麼事的。”

雲湛吐了吐舌頭:“要狗急跳牆啦!現在已經死了四個人,等到第五個人再死掉,就應該輪到我們可愛的小郡主了。石隆一定會抓住一切機會完成淨魔宗的要求,雖然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究竟要求的是什麼。”

“難道是想要吸引太子入教?”石秋瞳眉頭緊皺,想起了太子拒絕理發師碰他頭發的事。

“這就是我一直沒想通的一點,”雲湛說,“太子的不爭氣已經不是什麼公開的秘密了,他們以太子為目標,意義何在呢?”

“有時候真想把他一腳踢死算了,”石秋瞳哼了一聲,“總是給人無窮無盡地找煩。”

“那也是你的親兄弟啊,雖然不是同母,”雲湛難得正經一次地勸慰著,“在這個世界上,有人和你流著同樣的血,總不會是什麼壞事。像我這樣從小就沒有兄弟姐妹、打架都沒個幫手的人,你以為心裏就從來不感到孤獨麼?”

“你也可以學你那個倒黴的朋友,去凝翠樓找樂子麼。”石秋瞳揶揄著。

雲湛撲哧一笑:“你不說我還忘了提,姬承最近足足瘦了七八斤,肚子小下去一圈。現在淨魔宗在四處被嚴查,他老婆好像還不甘心,經常在外麵晃蕩,也徹底不顧家了。他終於感同身受了一下他老婆過去的處境。可見討老婆真是一件麻煩事。”

石秋瞳默然,過了好久才說:“雲望廢城那邊很多危險,你要小心。”

雲湛笑了笑,轉身向宮門外走去。

就在雲湛悄悄離開南淮的第二天,因傷休養了一個月的知名捕頭安學武也高調複出了。我們的安捕頭傷勢仍未痊愈,走路的樣子也不像以前邁得那麼大,但說起話來仍然是豪情萬丈。充滿了維護地方治安與國家律法尊嚴的必勝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