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可以串起來了!要不是身邊人太多,雲湛簡直想怒吼一聲來發泄一下多日以來無頭蒼蠅一般的憋屈。但我現在還需要一點證據,隻要問明白了這件事,整宗案子裏的一個極其重要的環節就算是明了了。
可是這樣一來,之前做出的種種判斷,有很多相關環節又不得不推倒重來了,真是活見鬼。所謂的事實真相,其實就和蘑菇差不多,永遠不會自覺自願地袒露在陽光下,而當你伸手采攫的時候,又總會被斑斕的色彩所迷惑,一不小心把吃不得的毒蘑菇扔進籃子。
而且……在想通了這一環後,一個全新的、之前完全沒有預估到的大問題會爆發出來,其嚴重程度讓雲湛這樣沒心沒肺的混蛋都覺得壓力倍增。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他心裏真是完全沒數。
心急火燎地等到了半天之後,山民們勉強清出了一條通道,雲湛打馬狂奔,也顧不得是否可能摔跤了。如此瘋跑了兩天兩夜,在這一天黎明的時候趕到了南淮。
南淮城並沒有下雨,雲層卻也不薄,抬頭望去,天空是一片死氣沉沉的灰藍色,連太陽的影子也見不到。這樣的天氣下,城南更加顯得破敗而陰鬱,就像是一幅街頭畫師的塗鴉畫卷,無論構圖還是色彩都拙劣無比,灰蒙蒙的街道與房屋,以及同樣灰蒙蒙的人們的麵孔,呈現出扭曲病態的色澤,讓人有呼吸不暢之感。
而整個城南或許是唯一能與富貴沾上邊的隆親王府,卻也籠罩在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氛圍中。雖然官府一直在著力掩飾,畢竟紙包不住火,漸漸還是有一些流言開始傳播,這些流言都指向了隆親王,認為他和最近南淮城接二連三發生的血腥罪案有關,甚至於有可能是在南淮各處秘密活動的“兄弟姐妹互助會”的幕後支持者。當然了,事關隆親王這樣的大人物,流言總是傳得遮遮掩掩神神秘秘,但那也並不能延緩人心的浮動不安。所以這些日子以來,親王府周圍戒備森嚴,看來很是肅殺。
雲湛雖然是熟客,也仍然被禮貌地擋在了門外,不久洪英得到通稟出來,把他迎了進去。洪英伸手揮退隨從,立馬開始不停地叫苦。
“現在王爺閉門謝客,以免把自己卷進漩渦裏去,但是南淮城裏還是謠言滿天飛,我也沒辦法把他們都抓起來割了舌頭,”洪英的臉上閃過一絲恨意,“雲先生,現在隻有你能幫助王爺了,隻要你能把凶手和兄弟會的真正主使者抓出來,流言就會不攻自破。”
“我一定會盡力而為,”雲湛在洪英的背上輕拍一下,“但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我問你,上一次我和你聊天的時候,你曾經提起過,郡主前段時間逼著一個親王的手下學藝,居然把他的胡子揪下來了。是真的麼?”
洪英微微一笑:“是真的,人家好容易留的胡子,被硬生生揪掉一半,剩下的一半看上去好不奇怪,隻能一並都剃光了。”
雲湛哈哈大笑,笑完忽然一板臉:“他的絕藝是什麼?郡主想從他身上學到點什麼?快告訴我!”
洪英很為難:“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從我來到府裏為王爺效力,他就一再告誡我,他那些江湖上的朋友,都不是他的下屬,而是平等論交的好友,不許我去調查他們的虛實並備案。所以除了他自己告訴我的一些人之外,剩下大多數我都絲毫不知根底。”
“他還真是個講義氣的好王爺,”雲湛咕噥一聲,“那你就告訴我他在哪兒吧,我親自去找他。事關生死,可前往不能耽擱時間。”
洪英見他如此嚴肅,也有些緊張起來:“我現在就帶你去!”
大約三刻鍾之後,雲湛離開了親王府,騎著馬向目的地而去。作為一個窮人,他通常在南淮城的交通工具都是自己的雙腿,如今借辦案之便騙到一匹官馬使用,在南淮的街道上呼嘯而行,真有一種小人得誌的舒暢快意。
騎出去沒多遠,他就撞上了一隊禦林軍從街上疾奔而過,百姓們慌忙閃避。雲湛雖然騎著官馬,身份不過是卑微的遊俠,也隻能乖乖讓道。就在他死命勒著嚼子、不讓坐騎去偷吃身邊菜農的蔬菜時,他聽到幾個市民的小聲對話。
“這是幹什麼哪?大清早的就跑出來嚇人!”
“還真不是嚇人,是有正經事兒要幹。”
“這些禦林軍除了白吃餉外加敲詐老百姓,還能有啥正事兒?”
“哎呀,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告訴別人啊。我小舅子在按察司裏當差,聽說是按察司的席捕頭找到邪教的據點了,他們捕快怕自己實力不夠,所以請求上司想調禦林軍幫助鎮壓,雙方扯了一天的皮呢,後來公主殿下出來發話才算解決了。現在看這些人一臉要打仗的樣子,肯定就為了這事兒!”
雲湛微微一怔:席峻鋒竟然把淨魔宗的據點找到了?看來這廝倒還有點能耐。而石秋瞳也實在是足夠操心,什麼破事兒都得管一家夥,這也讓他有些心疼。
那我就去看看熱鬧好了,能把那幫假充淨魔宗的雇傭兵連根鏟除,姬夫人也就不會再每天出門,姬承那小子也可以稍微鬆口氣了。雲湛調轉馬頭,不疾不徐地跟在禦林軍身後。
捕快們都對姬夫人佩服得半死,這位表麵上看起來頗為凶悍的女子,其實是智勇雙全、膽大心細、巾帛不讓須眉,總之把你能想到的褒義詞放到她頭上都沒有什麼問題。她利用丈夫去青樓尋歡作樂的機會,巧妙地扮演了一個被丈夫所背叛、對生活失去信心的家庭婦女的角色,而這樣的不幸女子,總是邪教蠱惑誘騙的最重要對象,再加上姬夫人的丈夫姬先生早已前科累累聲名在外根本就不會有人懷疑她,所以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被兄弟會接納了。
姬夫人在兄弟會內從沒表現出過太過火的熱情,她隻是默默地來,默默地拜祭、祈禱,默默地離開,也從來不多打聽會裏的任何情況。但在綢緞莊的那個分會第一次被發現後,姬夫人一方麵在捕快麵前滴水不漏守口如瓶,一方麵卻開始四下裏尋找她的聯絡人,表現得十分急切和向往,這樣的表現都被會裏的眼線看在眼裏。所以她又接到了聯絡人的消息,告知了她新的地點。隻是為了防止被跟蹤,她必須要被蒙住眼睛,由聯絡人用馬車帶她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