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祭:歸魔(3 / 3)

姬夫人知道,這一次自己算是真正得到信任了,而自己所享受的待遇能說明一點:她有可能被會裏分派職務,用以發展下線,因此這一次接觸到的對象一定都是會裏較有等級的中高層人士。這一回,她牢牢記住了說話者的聲音腔調——臉沒法記,都被蒙著呢——並在被送回的路上悄悄把蒙眼布弄歪了一點,再配合著鼻子(那附近恰好有一條河溝被臭泥淤塞了),記住了這個據點的方位。

“和您比起來,我們真是慚愧啊。”陳智由衷地說。

姬夫人淡淡一笑:“都是公主給我出的主意而已。南淮城剛開始鬧殺人案,她就悄悄找到我,說邪教很可能乘勢出現,要我多留意有沒有機會混進去。你們啊,成天嚷嚷著要鏟除邪教,也不知道講點計策。總是掄刀掄槍做出強勢,人家還不得躲得遠遠的?”

捕快們無話可說,好在姬夫人已經把他們帶到了地點,正可以用奮勇擒敵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淨魔宗為了隱匿行蹤可真是花費了大力氣,這一處真正的總部,居然並沒有藏在偏僻的郊區,而是選在了城裏一間破敗的戲院。該戲院生意不佳,索性也不怎麼演出,靠著開班授業收點學費勉強維持生計,所以每天人來人往也不會有外人在意。

戲院很快被圍了個水泄不通。禦林軍們分幾路攻入,迅速地與藏在戲院裏的邪教信徒短兵相接。這些邪教妖孽們無疑對這一天的到來早有準備,顯得並不慌亂。而他們的武藝也比想象中更高,個個看來都是慣常與人打鬥的狠角色。

然而他們畢竟在人數上占劣勢,禦林軍們協同作戰的能力也強於他們單打獨鬥的武功。這一場激烈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敵人很快被分割包圍,逐一擒獲或者殺死。而那些被騙入會的普通信徒則無一抵抗,全部哭哭啼啼地束手就擒,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姬夫人把他們召到自己跟前,開始用切身經曆對他們訓話。

席峻鋒並沒有身先士卒地衝在最前麵,圖一個親手砍殺的痛快,而是冷靜地站在後方一堵院牆上,用目光搜尋著可能的漏網之魚。他雖然請來了禦林軍助陣,但並沒有指揮權,所以隻是命令著下屬們堵好所有的出入口。

仇恨到了極致,反而不容易衝動了,劉厚榮感慨地想,頭兒這一輩子,真不容易,換了我,也許早就紅著眼睛抄家夥上了。

戲院裏慢慢安靜下來,除了傷者的呻吟聲,隻有士兵們四處奔走搜尋的腳步聲。這一戰的勝利……是不是來得稍微容易了一些?劉厚榮忽然冒出這個奇怪的念頭。雖然禦林軍的出擊的確出其不意,讓敵人即便能猜到會遭遇進攻,也大大低估了兵力;雖然淨魔宗畢竟是百死餘生,剩下的力量再強也有限;雖然此處隻是總部,應該還有一些好手分散在別處……但劉厚榮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點什麼,但一時半會兒又無法做出精確地判斷。

席峻鋒的神情證實了他的判斷。頭兒的臉依然繃得緊緊地,沒有半點放鬆,劉厚榮甚至注意到他的手正垂在腰間,隨時準備拔刀。也就是說,還有比剛才那幫好手更危險地敵人。

他忽然反應過來:長老和魔女!是的,禦林軍雖然砍瓜切菜般把這些負隅頑抗的魔徒收拾了,但他們好像都隻是小嘍囉,地位最高的魔女,以及負責展開魔女複生血祭的教中長老,都還沒有現身呢。魔女也就罷了,能擔當最高長老職務的,一定會是秘術高手,但剛才死傷的敵人好像全部都是武士,並無秘術師現身……難道他們已經事先逃跑了?

正想到這裏,一名正搜索到院子中的露天戲台的士兵喊了起來:“這裏有一個暗門,可能戲台下麵會有地道!”

地道裏麵,也許會藏著什麼重要人物,禦林軍們抱著這樣立功的心態,踹開暗門,向著戲台下方的地道鑽了進去。劉厚榮剛剛喊了一聲“小心!危險”,地道裏就突然升騰起一陣火光,當先衝進去的五六名士兵慘嚎著逃了出來,渾身浴火,雖然拚命在地上打滾,卻也無法熄滅身上的火焰,很快就都不動了,皮肉燒焦的刺鼻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席峻鋒刷的一聲拔刀出鞘,就在此時,地道裏鑽出了十多個人,個個身披白袍,大多遮住頭臉,大概是在禦林軍剛展開攻勢時就迅速藏匿起來的最後一批信徒,也應當是最忠心耿耿的一批。在這些人當中,隻有三個人沒有遮住自己的臉,而這三個人無疑是最引人注目的。

他們全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其中兩個看起來凶狠而陰鷙,身材枯瘦,另一個紅光滿麵,稍微圓潤一點。這三位老人呈三角方位站立,護著他們身後的一個身材偏矮的白袍人。這個白袍人頭垂得很低,看不清麵目,隻能從露出的幾絲長發判斷出這是個女人。劉厚榮心裏一動,脫口而出:“魔女!”

捕快們的精神都為之一振,席峻鋒卻始終保持著萬年冰川般的冷酷與鎮定。他打量著三位老人,緩緩地說:“這三個就是三名長老了。要小心,他們的精神力很不一般。”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說的這句話,已經有一隊禦林軍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兩名瘦老者當中身材更高的那一個兩手徐徐前推。士兵們的腳步忽然緩了下來,顯得舉步維艱,原來他們腳下的石板地竟然在一瞬間化為了粘稠的泥潭,將他們的雙足都陷在其中。

“何必那麼著急呢?”身材偏胖的老者中氣十足地說,“我們已經無路可逃了,不妨先談談。”

禦林軍帶隊的校尉把眼一瞪,就想開罵,席峻鋒攔住了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那名校尉好像和席峻鋒關係不錯,雖然身份比對方要高,還是點點頭讓到了一旁。

“談談是要有條件才能談的,”席峻鋒坦然走上前,“現在你們被我們圍住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有什麼資格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