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買軍艦閩總督觀光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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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初照的廈門港口,凱茵和陳永華已經上了船。碼頭上站滿送行的人群。人群中,琳達表情複雜地看著鄭成功,鄭成功替琳達把圍巾係好,叮囑道:“海上風大,別吹壞了,我等你下次再來廈門。”
琳達含著淚也跟著上了船。少時,船帆升起,水手開始解開纜繩。甲板上,琳達忽然哭了起來,她不顧一切從船上跳上碼頭,一下撲進鄭成功懷裏,口中喃喃說道:“我聽你的,我不走了!”鄭成功感動地緊緊摟住琳達。
琳達揚起可愛的臉笑了,她白皙的臉上還掛著珍珠般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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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清總督府書房內,李率泰總督正坐在桌案旁草擬奏章,他時而思考,時而揮筆,時而臉上掛滿愁容,時而臉上漾起微笑。正在他為撰文稿頗費斟酌之時,福州總兵馬得功進來了。
馬得功稟道:“總督大人,您帶給揆一總督的禮物我都備齊了。”
李率泰並不抬頭,問道:“都準備了些什麼?”
馬得功如數家珍道:“備有上等湖州絲綢二十匹、開封府特製銀具八套、德化白玉瓷八十件、安溪鐵觀音茶葉十擔、極品蘇繡二十┘……”他正要繼續說下去,李率泰打斷了馬得功的稟報:“行了,行了,帶這麼多東西幹什麼?我又不是去給紅毛進貢,把十擔鐵觀音帶上,其他的我看就不必了。”說著,他從桌案上抬起了頭。
馬得功在一旁提醒道:“紅毛的胃口可是大得很呐!”
李率泰吼道:“老子知道。如果不是朝廷的旨意,我真不願意去簽這個條約啊。你想想,我這筆一落下,台灣就白白送給荷蘭人一百年啊!”
馬得功進言道:“又不是白給他們,大人想想,有了二十艘鐵甲艦,我們就能一舉滅掉鄭成功,大清就一統天下啦!”
李率泰抑製住滿腔怒火道:“可台灣要讓他們占據一百年呀!說不定隻要一、二十年,我大清朝也有強大的水師了,那時我們就會後悔是吃大虧了。”
馬得功道:“我去過台灣好多次,台灣是個鳥不生蛋的破地方,這種蠻荒之地,租就租了,留著也是讓人心煩。”
李率泰道:“這次去台灣簽約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馬得功道:“總督大人將成為大清朝第一個與洋人簽訂條約的人。”
李率泰雙目閃光道:“你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馬得功忙垂首道:“您就是借我個膽我也不敢罵大人啊,當然是讚揚大人了。您想想,因為您跟荷蘭人簽訂了條約,使我天朝得到了二十艘鐵甲艦,從而使中華疆土盡歸大清!”
李率泰想了想,搖搖頭道:“我怎麼就覺得這事兒落不下好名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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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熱蘭遮城港口。一艘從廈門開往台灣的商船在港口停泊著,下船的人們正蜂擁上岸。碼頭上,一支荷蘭軍樂隊正在列隊待命。這時,揆一、描南實丁和貝德爾等人率領荷蘭士兵來到碼頭,像歡迎珍貴的客人一樣列隊歡迎凱茵的歸來。少許,凱茵乘坐的商船緩緩靠岸。貝德爾連忙招手示意,軍樂隊奏起了歡迎曲。身著高山族服裝的凱茵下了船,步履緩慢地登上碼頭,她看著揆一有些遲疑。這時,揆一熱情地向凱茵伸出了手,凱茵稍一遲疑,還是上前握住了揆一的手。揆一熱情洋溢地道:“親愛的凱茵,我真誠地歡迎你回到台灣。同時,我對以前在這裏發生的不幸表示最真誠的歉意。”凱茵裝著聽不清楚,說道:“你說什麼?”揆一湊近凱茵,凱茵乘其不備,狠咬他的耳朵。揆一殺豬般地大叫起來:“你敢咬我,你這個野蠻人!”眾荷蘭士兵聞聲一下子圍了過來,連軍樂隊也停止了吹奏。凱茵挽住揆一的胳膊說道:“怎麼啦?你欠我那麼多,我咬你一口還不行嗎?”揆一想了想,掩飾著剛才的尷尬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揆一嗬斥士兵:“你們圍過來幹什麼?繼續奏樂!”碼頭上又響起了軍樂聲。揆一忍著疼痛,故意裝作風度翩翩,挽著凱茵走上碼頭台階。
從碼頭回來,揆一帶著凱茵走進總督府裝飾一新的房間。揆一道:“凱茵酋長,這是你以前住過的房間,我把它裝飾一新,給你做臥室兼辦公室,怎麼樣?”凱茵搖搖頭道:“我還是回山寨去住。”揆一露出尷尬的神情:“怎麼?你不滿意?我的房間就在你隔壁呀。”凱茵率直地答道:“我是高山族的酋長,應該和我的同胞住在一起,總督閣下,你想讓我對他們失去控製嗎?”揆一無言以對,隻好說道:“那也好,不過,我還是把這間房子留給你,你想來就來,我隨時恭候。”凱茵道:“總督閣下,我答應出任酋長,但你也得答應我的條件。”
揆一點頭道:“你說吧,我盡量滿足你的要求。”凱茵單刀直入地道:“今後沒有我的同意,不得向山民征收各種稅賦。”揆一有些猶豫:“這樣吧,今後沒有我揆一的同意,我的手下不得向山民征收各種稅賦。”揆一嬉皮笑臉地靠近凱茵,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反正我們兩個誰同意不都一樣嗎。”
凱茵推開揆一,正色道:“當然不一樣!”揆一見無機可乘,隻好讓步:“好,好,我答應你。凱茵,明天早上我要在教堂為琳達舉行葬禮,希望你能夠參加。”凱茵驚訝地道:“為什麼給琳達舉行葬禮,她又┟弧…”凱茵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她趕忙停住話。揆一並未覺察,他繼續說道:“琳達被樊德朗這個混蛋殺害了!我一定要抓住樊德朗,讓他受到嚴厲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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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晨,何斌來到總督府,站崗的衛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衛兵懷疑道:“你是……”何斌朗聲道:“我是何斌。”貝德爾聞聲興奮地跑了出來:“哈哈,何斌先生,你還算有膽量!”何斌道:“我要見揆一總督。”貝德爾趕緊擺了個手勢:“請吧。”說著,他搶先向總督揆一的房間跑去。
不一會兒,他跑上樓來,到揆一的房間,向揆一立正報告:“總督閣下,何斌來了。”揆一聞言喜出望外:“快請他進來!”少時,貝德爾把何斌帶了進來,何斌看見了凱茵。
何斌有些不解地問道:“凱茵,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凱茵平靜地說:“剛剛回來。”揆一熱情地張開雙臂要跟何斌擁抱,卻被何斌閃開。揆一有些尷尬:“何先生,看來對於我們重逢,你並不高興。”何斌道:“總督閣下,不用我提醒你吧,我是你追捕的逃犯。”揆一笑了:“那是以前,現在不是了。現在我、你、凱茵,我們荷蘭人、漢人和高山族人要團結起來,成為朋友,共同建設繁榮、文明的新台灣。”何斌諷刺道:“你的這些話說給別人聽吧,我不感興趣,我要先見到阿甘。”凱茵聞言驚訝地問道:“阿甘怎麼了?”何斌道:“被總督閣下抓起來了。”凱茵怒視揆一:“你為什麼抓他!”揆一道:“我馬上放人,馬上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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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蘭遮城港口,停泊著赫克托號戰艦。這天,特混艦隊司令樊德朗坐在赫克托號戰艦指揮艙內,他的腦海正湧現著前不久他與鄭成功在海上談判的情景。樊德朗憂心忡忡地望著窗外一望無盡的大海,這時,赫克托號艦長走了進來,他將一個黑色信封遞給樊德朗,報告道:“司令官閣下,台灣總督揆一派人通知我們,明天早上,在熱蘭遮教堂為琳達小姐舉行葬禮,揆一派人通知你參加。”樊德朗接過信封,他沒有拆開就扔在了桌上:“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艦長提醒道:“揆一的信使還等著司令官的回話呢。”樊德朗不耐煩地道:“告訴揆一,我去!”艦長有些擔心地道:“熱蘭遮城的所有荷蘭人現在都對你充滿仇恨,你冒險前去參加葬禮,我擔心會發生意外。”此刻,樊德朗的心情複雜極了,他低頭沉思,經過短暫仔細斟酌,他決定去熱蘭遮城參加琳達的葬禮。他以為這是自己的一個明智決定。於是,他抬起頭對赫克托號艦長道:“我如果不去,就等於向熱蘭遮全城上下招認了是我殺了琳達,要知道,我樊德朗是無辜的,琳達是自殺!”
艦長仍然憂心忡忡地勸道:“還是別去了,司令官先生,司令官閣下就是把心掏出來,我看他們也不會相信你的,他們一定會借機報複!”
樊德朗聞言氣惱地道:“我認定揆一沒有這個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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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成功和馬信在鄭成功府書房內桌案旁查看海圖。忽然,一名侍衛來報:“國姓爺,聖海法師求見!”鄭成功一楞:“葉成海來了?”“他來做什麼?”馬信深感詫異。鄭成功吩咐侍衛:“請聖海法師。”少時,侍衛將葉成海帶進書房。此時,已是身穿袈裟的光頭和尚葉成海老態龍鍾,他趨步上前向鄭成功鞠躬:“老衲拜見國姓爺。”鄭成功忙下座扶起葉成海:“法師請起。”葉成海道:“老衲有要事相告,李率泰已經起程去台灣了。”鄭成功聞言,深感奇怪和震驚地道:“他去台灣做什麼?”葉成海道:“滿清朝廷已同意跟荷蘭人締結和約,將台灣租借給荷蘭人一百年。”鄭成功驚訝地睜大眼睛:“什麼!”葉成海仍平心靜氣地道:“荷蘭人答應贈送二十艘鐵甲艦給滿清朝廷,用於攻打國姓爺。”鄭成功劍眉緊皺,陷入沉思,不斷地在房間裏踱步。馬信在一旁急道:“國姓爺,一旦清廷得到這二十艘鐵甲艦,我們就沒有海上優勢啦。”鄭成功突然停住腳步,向葉成海道:“法師,消息確鑿嗎?”葉成海點頭:“千真萬確,這是老衲以前最親密的同僚昨天進香時告訴我的。他還說這是朝廷蓄謀已久的。”這時,楊旭帶著高山族青年阿檳走了進來。青年阿檳給鄭成功跪下:“拜見國姓爺,何斌先生讓我告訴國姓爺,滿清朝廷要跟紅毛簽訂和約出租台灣了。”鄭成功扶起阿檳道:“何斌先生是從哪兒得到這個消息的?”
阿檳道:“揆一到處在找何通事啊,說是李率泰要去台灣跟荷蘭人簽條約,紅毛要送給滿清朝廷二十艘鐵甲艦來打國姓爺!”
鄭成功憤怒道:“無恥的滿清朝廷,為了攻打我鄭家軍,竟然拿台灣做交易!大明朝還沒有亡,還有我鄭成功在,台灣就休想租讓出去!”阿檳握緊拳道:“我們高山族也不會答應!”鄭成功當即吩咐道:“楊旭,馬上召集全軍將士進行渡海演練,我一定要趕在他們的陰謀得逞之前收複台灣。”楊旭勸道:“國姓爺,樊德朗的特混艦隊還在台灣呀。”
鄭成功此時怒道:“隻能拚了!我要讓紅毛鬼知道,中國人為了統一祖國,可以將生命置之度外在所不惜!”說著,他一拳擊在桌案上,將桌上的茶杯震飛,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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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台灣熱蘭遮城教堂內擠滿了人,人們充滿了憂傷。何斌和凱茵也在人群中。一具潔白的棺木放在教堂的中央,打開的棺木裏放滿了鮮花。這時,管風琴手奏起了哀樂,揆一捧著琳達的“遺像”走了過來,眾人傷感地哭了起來。老牧師將聖水灑在棺木上,不斷地在胸前劃著十字,口中喃喃道:“我的孩子,可愛的琳達,萬能的主會帶你步入天堂的,從此天堂會充滿你清澈的歌聲和爽朗的笑聲,而你曾經生活過的人間,也因為你短暫的駐留而給尚在人世的眾生留下一個個關於你美麗而善良的回憶,安息吧,我的孩子,阿門。”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隻見樊德朗帶著兩個衛兵,各人手裏捧著一束玫瑰花走了進來。揆一惡狠狠地盯著他。
樊德朗來到教堂中央的棺木邊,跪在琳達的“遺像”前靜靜默哀。
兩個衛兵手持鮮活的玫瑰花站在遺像旁。揆一走過去,對跪在地上的樊德朗道:“司令官先生,今天終於露麵了。”樊德朗站起身回答道:“總督閣下,我對琳達的死表示深深的歉意,這些玫瑰表示我對琳達的愛始終如一。”說著,樊德朗再一次向琳達的“遺像”深深鞠躬,並從衛兵手裏取過玫瑰花在遺像前獻上。靜默了一會兒,樊德朗向揆一道別道:“我走了,總督閣下。”
樊德朗和士兵就要離去,揆一使了個眼色,描南實丁拔槍上前攔住了樊德朗的去路。
描南實丁大聲道:“司令官閣下,你今天走不了了!”
樊德朗氣憤地對揆一說:“總督閣下,請命令你的部下把路讓開,我要返回我的特混艦隊。”揆一冷笑道:“我看不用了吧。”說著,揆一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公函:“司令官閣下,東印度公司已經免除了你的職務,從現在起你的特混艦隊歸我指揮!”
樊德朗聞言大怒:“你胡說!”揆一不理睬他,將公函遞給樊德朗:“你自己好好看一看!”樊德朗搶過公函看都沒看就將它撕個粉碎:“揆一,你休想打我艦隊的主意!”說著,他指揮手下:“走!”揆一見狀惱怒地喊道:“給我抓起來!”樊德朗的士兵護住樊德朗,樊德朗大叫:“我看誰敢!”這時,隻聽得“咣、咣”一陣響聲,隻見四周的窗戶被敲破,一隻隻烏黑的槍口伸進來對準了樊德朗和他的士兵。樊德朗大怒道:“揆一,你這個無恥的家夥,你想怎麼樣?”揆一輕蔑地一笑:“我要接管你的艦隊!”樊德朗揮揮手道:“你無權這麼做,我的艦隊隻能在巴達維亞完成交接。”揆一正色道:“依照荷蘭王國的法律,如果你不幸身亡了,作為艦隊駐紮地的最高行政長官,我就有權接管艦隊!”樊德朗譏笑道:“可我還活著!”揆一冷笑道:“那我可以讓你馬上告別這個可愛的世界!”此時,樊德朗驚恐地道:“我告訴你,你無權對我做任何處罰,你要是敢殺了我,你也會受到更嚴厲的審判!”揆一笑了:“如果不是我,而是熱蘭遮城憤怒的民眾把你殺了呢?”這時,教堂內眾人吼叫起來:“殺了樊德朗!殺了樊德朗!”樊德朗撲上去抓住揆一:“請相信我,琳達不是我殺的!琳達她是自殺的!你要相信我!”揆一一掌推開樊德朗,他指著漸漸圍攏的眾人:“你告訴他們,讓他們相信你吧!”
樊德朗的士兵也一步步後退,樊德朗絕望地舉起槍,他對著教堂頂“乓、乓”放了兩槍,頓時教堂大亂。描南實丁帶著士兵衝了過來,樊德朗舉槍對著眾人。正在此時,陳永華突然從琳達的棺材裏飛身而出。他抓住樊德朗竄上了教堂頂。揆一見狀大叫:“快,快開槍!”“砰、砰”隻聽得槍聲驟起,士兵們對著房頂一陣猛射。然而,已經晚了,教堂頂上空蕩蕩的,陳永華和樊德朗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一會兒,描南實丁跑來向揆一報告:“總督閣下,樊德朗逃跑了!”
揆一怒發衝冠,大喝道:“快去給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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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驚魂未定的樊德朗在陳永華的幫助下爬上了停泊在熱蘭庶城港口的赫克托號戰艦。樊德朗走進指揮艙惱羞成怒地大聲命令艦長:“把所有炮口對準熱蘭遮城!我要讓揆一死在這個荒島上!”陳永華站在一旁靜觀事態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