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橫豎是死……紅珠把柴刀攥得更緊了。
既然橫豎是死,傻子才要乖乖在這裏讓你啃!紅珠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哪怕砍掉那畜牲一隻爪子,也算死得值!想到這兒,紅珠覺得剛剛撞到的頭也不痛了,早就凍透的身子也好像暖和起來了,能走了,能跑了!她跨著飛一樣的步子朝村裏奔,她不知道其他村民躲在哪兒,但她知道娘在哪兒!整個村子黑漆漆的像個死窖,卻還有一點亮光——自己家裏的亮光!娘還在家!紅珠知道娘不會忍心丟下她,等在祭壇上的時候,紅珠每次朝家看去,都看得到那點光。
她要把家裏的菜刀一起帶去,跟年獸拚命。她要把下午離家時憋在肚子裏的話都說給娘聽,告訴娘自己不會扔下她和哥哥不管,乖乖去做那畜牲的口糧。
“娘!”紅珠飛奔進屋,被門檻絆了個踉蹌。娘還躺在裏屋炕上,背對著外屋,不出聲也不回頭。
“娘?”紅珠繼續叫著,進屋把娘翻了過來。
紅珠臉上所有的表情都瞬間僵死,刀也“哐當”掉在地上。
娘裂開的胸口血還未幹,濕濡濡地泛著腥味兒。床上的被子已被血水浸透半邊,平日家裏用來削木頭棍子的破短刀觸目驚心地掉在一旁。娘青灰浮腫的麵目已經幹涸,眼淚流過的痕跡烙印般清晰。
娘不會忍心丟下她。
娘會陪她一起死。
墓園一樣的村莊裏,沒人聽見紅珠撕心裂肺的哀號。
光與暗的交界線掃過村外的破祭壇,年夜過去了。紅珠的眼還直勾勾盯著年獸的屍體,腳底灼出的傷已被凝固的血封住。
年獸死了。紅珠活著,卻再吃不到娘烙的餅。
二、十年
“哐當!”
不知是鍋碗瓢盆裏的哪樣砸到地上,嚇醒了阿年。她本來在補褲子,不知什麼時候被搖曳的燭火哄睡著了。響聲是從廚房傳來的,阿年唯恐事情不妙,扔下針線跑過去了,卻已太遲——她的丈夫倒在灶台旁,腦袋和肩膀隻有半邊還連著,半張臉已經不見,血漿從敞開的傷口噴湧而出。
血腥味鑽滿鼻孔,阿年抽了抽鼻翼,整個人還愣在原地。
一隻豬羔子大小的怪物正歡快地啃著丈夫的屍體,時不時去舔地上積起來的血攤。那怪物身體紅得刺目,臉卻黑得像半夜的山林,連哪是鼻子哪是眼睛都分辨不出來。它專注地享用著自己剛咬死的獵物,好像突然注意到阿年的存在,齜起掛著血絲的獠牙朝阿年撲了過去……
阿年驚醒。最近幾天她一直睡不踏實,總夢見當年丈夫被怪物咬死的情景。屋裏飄著兒女均勻的呼吸聲,阿年也不再為難自己,小心翼翼下地,披上襖子走到屋外。天連亮的意思都沒有,村裏起得最早的人也還睡得沉呢。
十年過去了。那日阿年躲過小怪物的一撲,隨手抄起鐵鍋猛敲下去。幸好那怪物還太小,被阿年的大鍋底招呼了幾下,知難而退竄出了屋。大概是它跑出去的時候正好被巡夜人看見,巡夜人進屋聽見阿年在號哭,走到廚房後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如果不是怪物留下的齒印和巡夜人的證詞,沒人會相信阿年。也正是從那年起,每逢年夜那隻怪物都會跑回村子來。它個頭長得飛快,第二年村裏人非但對付不了它,還賠上了一條人命。到了第四年,王神婆已經在村外張羅起了祭壇。
阿年長長地吸了口氣,幹冷的空氣吸進腔子,讓她又精神不少。又到年關了,阿年心想,過了今年年夜,大家都能安穩過日子了。
“咦?!你咋醒著?!”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