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了!你們能不能找到她?”他知道“時間軸”有定位係統。
“抱歉,我們不能隨意透露客戶的信息。”
“我是她丈夫!”
“我很抱歉徐先生,或許您可以選擇簽署‘存檔共享’協定,這樣,您就可以確保您和她始終在同一個時空了。”
“她哪裏也不許去!”吼完這句,傑瑞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問題,他嘴角惡狠狠的線條突然變得柔和,仿佛一瞬間換上了一張完美的外殼,他壓抑著自己的呼吸和鼻音,對著電話有禮地說道:“哦,我剛剛有些激動,真是抱歉,您知道,我太太失蹤了……”
“我完全理解。”
“我真的需要知道她在哪裏。”他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氣,“我請求您告訴我。”
“這不可能,先生。”對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們不能透露客戶的信息。”
“好吧,好吧。”他的嘴角又一次因為憤怒而微微抖動著,“那麼如果我簽了那個該死的協定,你就能幫我找到她,對吧?你們不就是想讓我申請更貴的產品嗎?”
“您的太太已經付過款了,您這部分是完全免費的,先生。”
“我……”
他的聲音猛然停住了,因為他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那個聲音順著聽筒,一直鑽到他的靈魂裏去,讓他戰栗不已。
“你可以不簽。”莉莉說。
一點堅持
傑瑞站在超市貨架前,氣喘籲籲地從底層找出“米蘭達”牌洗滌劑。
他年邁的骨頭發出腐朽的“嘎吱”聲,布滿老年斑的手顫唞著把洗滌劑放在購物車裏。
他得依靠購物車的支撐,才能走到收銀台前,然後他坐上為年邁人士專門設計的自動小汽車,廣播裏放著“時間軸”公司的教育廣告,他聽得昏昏沉沉,幾乎要睡著了。
所以當車子停下的時候,他還有些混沌和茫然。渾濁的雙眼最終對準了自家的房門,他想:對的,這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他打開車門,把洗滌劑和食物拎在手上,一點點往家門口挪。
他知道不會有人打開門,出來迎接他、攙扶他。他獨自生活,像大多數老人一樣,孤零零的。這些老人都是些頑固分子,他們拒絕回到年輕充滿活力的時代,而是堅守在這可悲的軀殼之中等待死亡。傑瑞很高興自己終於還是堅持了一點什麼,就像小時候他堅持不肯修改那份即將滿分的試卷一樣。
在很久以前,他簽了那份協定,但是莉莉還是沒有回來。
他知道她就在這個世界之中,某個角落,帶著那條牧羊犬阿爾法。有些時候他幾乎以為他看到了她,或者是它,在某個街角轉彎的時候、在節日集會的時候,但是他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她。
不過最起碼,他知道,隻要她還活著,她就還在這個世界裏,某一個角落。
她沒有離開。
打那以後,他雖然沒有摘除“時間軸”,但再也沒有使用過。他的心底有一份期盼,一份懺悔。他總覺得:如果她發現他這麼做了,說不定就會回來。
回到他身邊。
他堅持了一個選擇,不再猶豫,不再遲疑。
在用指紋打開房門之前,傑瑞仿佛聽到了一聲輕輕的犬吠。緊接著他把這聲音歸結為疲勞的幻覺。可能是他的手顫唞得太厲害,門沒有開,鎖發出了錯誤的“嘟嘟”聲響,這讓他有些煩躁。他把買的東西放在地上,又一次抬起手,這時候,門卻自己開了。
他抬起頭,看到一張年邁的臉,有著熟悉的五官,帶著熟悉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