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雄吃力地把手伸進裏懷,掏出警官證朝他晃晃:“警察。”
年輕人的身體立刻鬆弛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朝前跨了一步,像是問客人對他的服務是否滿意那樣問楊雄:“先生……哦不,警察……要不要報警啊?”
楊雄擺擺手虛弱地說:“忙你的,我沒事。”
門童局促不安地站了一會兒,轉過身猶猶豫豫地走了。
楊雄靠著車輪坐了一會兒,感覺頭腦中的混沌和模糊漸漸消散了,視野也逐漸清晰起來,他摸索著把槍插回槍套,手撐著地站起來。他察看了一下衣兜裏的物品,右側口袋裏屬於他自己的錢包和鑰匙都在,方才側臥著被壓在身下,那兩個人沒有搜這邊的口袋,但左邊衣兜裏從小偷那繳獲的錢包和手機都不見了。兩個人的樣子他沒有看清,但做警察六年多,親手送進監獄的人也不少,說不定就是剛從裏麵放出來的,前來找他“敘舊”。
他忍著身上陣陣泛起的疼痛,慢慢爬起來挪進駕駛室,切諾基像一匹中了槍的老馬,慢慢拐上馬路,朝中心醫院的方向挪去。
6.張一、張二
十幾裏外的東郊,一身迷彩花紋的獵豹越野車停在廢棄的建築工地外,車燈沒有開,車身被一團密不透風的黑暗包裹著。張一和張二坐在車裏,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他們雖是親兄弟,在外表上卻不比街上隨便兩個陌生人要更像多少,張一稍微壯實一些,張二則顯得有些單薄,蒼白的瘦臉上一雙微微鼓凸的眼睛給人一種神經質的感覺,他看上去不如哥哥肌肉發達,但殺人這種事隻需要扣動扳機而已,對體力的要求其實並不是很高。兩人穿著幾乎相同款式的黑色西服,相較電影裏的殺手,他們更像房產中介公司的職員。
他們來自東北,殺人是他們的職業。他們在全國遊走,多年的朝夕相處令他們默契得如同一個人,實際上那些雇主也都認為他們是一個人,不過做這一行,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要更方便些。
他們的價格是四十萬一條命,預付二十萬定金,事成後結清尾款。來北城這兩個月,他們已經接了三單生意,由於風聲越來越緊,他們本打算今晚拿到餘下那二十萬就離開北城,可這筆錢卻好像出了問題,那個雇主承諾晚上八點半之前把錢送過來,但現在時間已經到了,卻沒有一點動靜,難道他打算賴掉這筆錢?這樣的事情以前也曾經發生過,有些人在麵對金錢和性命這兩件明顯不對等的東西時常常會犯暈,最終導致自己所有的錢都成了別人的,這何必呢?
“給他打電話。”張一指示弟弟。
張二撥了個號碼,不一會兒又把電話放下了:“沒開機。”他問張一怎麼辦。
張一沉默了片刻:“再等十分鍾,我不信他有膽賴賬。”
7.胡四婁、許虎
牆紙脫落的一居室裏燈光昏黃,許虎無精打采地倚在床頭的被子上,那把榔頭扔在床腳邊,上麵還沾著一點楊雄的血跡和幾根頭發。
胡四婁靠在已經褪了色的人造革沙發上,麵色陰沉,手中的一根煙被他在手指間反複揉搓,幾乎快要碎了。他旁邊的茶幾上放著他剛拿回來的錢包,還有那部黑色的諾基亞手機,也是從那人口袋裏搜出來的。
“沒想到那逼人會有槍。”許虎憤憤不平地說,“早知道我就直接把他砸死了,然後搶他的槍,媽的,後悔死了。”
胡四婁拍落沾在腿上的煙絲,他也有些後悔,悔的是,一方麵白白放過了那支槍,但更主要的,他後悔方才的輕率和魯莽。剛剛,當他在“川樂園”看到那兩個男人拿著他的錢包說笑時,雖然覺得這兩人麵相不善,但也隻把他們當成兩個靠掏包吃飯的小偷,並未放在眼裏。他想得很簡單,教訓一頓出出氣,拿回錢包就好了,萬沒想到那人竟亮出了一把手槍。如此看來,那人絕非他開始所想象得那麼簡單,而是有些來頭的,這一點從他開槍的那股狠勁也能看得出。回頭想想,胡四婁頗有幾分後怕,那幾槍要是打準些,他和許虎或許已經是兩具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