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定有問題,他不停地看牆上的鍾,不停地舔嘴唇,就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裏急於出去交配的貓。更可疑的是,他拒絕給家裏人打電話。“我妻子不在家,她到外地出差去了。”他這樣說,同時用手指揉著布滿血絲的眼睛。
“關於下午在銀行門口發生的事,你有什麼想法,或者懷疑,都可以跟我說。”
張君子搖頭:“沒什麼可說的,我什麼都沒看見,就給打暈過去了。”
楊雄注意到他又瞄了眼牆上的石英鍾,楊雄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九點四十八分,秒針精神抖擻地走著,抑揚頓挫。
“我真沒什麼可說的,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趟,要不我明天去公安局找你。”
“不用明天,你現在就好好想,你去銀行取錢都誰知道,還有你這錢準備用來做什麼?”
張君子突然間爆發了。
“我沒有被拘留吧?我還有人身自由吧?我跟你說多少遍了我沒什麼好說的,我還有事,你趕緊給我離開。”
楊雄也不惱:“沒人限製你自由,我說了我有車,你要去哪我開車送你過去。”
張君子盯著他手上的車鑰匙,像是被催眠了,停了幾秒才說:“我不用你送。”
“那你的事還是不急,不急就放一放,先跟我這做完筆錄再說。”
“我不做可不可以?我的錢被搶我願意,我不需要你們幫我破案,行不行?”他像是最後下了決心,站起來朝門口走去,“我要出去。”
楊雄跟在他身後:“我陪你去。”
張君子拉住門把手的手慢慢放下,他轉過身定定地望著楊雄:“好,我做,你問吧。”他走回來坐在床邊,把手搭在床頭櫃上。
楊雄提了把椅子放在他對麵,剛坐下,就見張君子忽然站起來,對著門的方向說:“劉護士,是不是我家來人了?”
楊雄跟著望過去,等發現房門那邊根本沒人時為時已晚,張君子手裏的煙灰缸已經結結實實地拍在他後腦上。
楊雄重重倒地,恍惚中,他感覺手裏的車鑰匙被拿走了,隨後是悉悉率率換衣服的聲音,開門聲、關門聲,最後是腳步在走廊中漸漸遠去的聲響。
他掙紮著撐起胳膊,可說什麼也爬不起來,就像魘在了一場夢裏。
不知道打警察會是什麼後果,張君子邊往外走邊想,可他別無選擇,他總不能跟警察交底,說自己雇凶殺了人,因為沒有及時給殺手送傭金,老婆被殺手綁了。行嗎?
這種事隻能自己解決。
走出醫院大門,張君子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邊那輛白色的切諾基,跟它並排的還有七八輛其他牌子的車,他確認了下車鑰匙上的車標,應該就是這輛。
有幾個鬼鬼祟祟的年輕人坐在花壇上,目光像在朝自己這邊瞟,其中有兩個看到他後站起來,又坐下了,像是被身邊的人拉了一把。
他無暇顧及這些人,解鎖上了車。
儀表盤上的電子鍾已是九點五十七分,距離期限隻剩下半個小時,他的心緊縮了一下。
說心裏話,他對那個女人的生死其實並不太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的孩子。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想象著小生命降生那一刻的情景,現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支槍,頂在聶汶玲的肚子上,槍響了,血洞裏出現了胎兒血肉模糊的小臉,他未曾謀麵的孩子。
頭上的繃帶鬆脫了,垂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他幹脆將紗布和繃帶一把扯掉,扔出車窗。
他盤算了一下時間,如果開快些,十幾分鍾差不多能到東郊,但問題是他這樣跑過去有什麼意義,對方要的是錢,銀行卡裏還有30萬,但現在這個時間要一下子提這麼多錢也很難,他想起自己辦公室抽屜裏有十幾萬現金,手上這個戒指也能值幾萬,都給他,差不多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