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男子口中說好,臉上卻沒有任何愉悅的表情,他冷冷地哼了一聲,“連那老頭的臭脾氣他都學去了。”
我一愣,不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正想問問時,那男子卻從口袋裏摸出一封信來,對我說道:“我正要找淩二有事。既然你們是朋友,這封信就麻煩你轉交一下吧。”
說完,他把信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也不管我答應與否,起身與老板結清了飯菜錢,竟自顧自地走了。
“真是個怪人。”老板看著男子的背影,喃喃說道,“為什麼我看著他的時候,總覺得很不舒服呢?”
是的,我也和店老板有同樣的感覺,而且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從進店到最後離開,這男子從來就沒有笑過。他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似乎天生注定就是一個不開心的人。
我到達“同樂居”的時候,淩二正愜意地蹲在板凳上,圍著一方象棋盤和街坊殺得正酣。
每天隻做十個燒豬頭,其他的時間要用來享受生活。這就是淩二的人生態度。
和以往一樣,一來到淩二身邊,我就被他那歡快的情緒感染了,情不自禁地湊到他身邊當起了“草頭軍師”。
和他燒豬頭的技術相比,淩二的棋力可差了太遠,再加上有我在一旁瞎摻和,很快就敗下陣來。
淩二一邊笑哈哈地自我解嘲,一邊從我手中接過那封信,打開讀了起來。片刻後,他用手撓了撓頭,臉上出現尷尬的神色:“怎麼……是孫大……他回來了?”
“孫大?是什麼人?”
“是我的師兄。十年前,師父把‘同樂居’主廚的位置傳給了我,師兄一生氣,就離開了揚州。從此我們再也沒有聯係過。”一向嘻哈無束的淩二此時也凝起了神色,應該是陷入了回憶中。
“那他又回來幹什麼?”我得知了這段典故,頓時心癢難搔,情不自禁地去窺看信上的內容。
“哎,拿去拿去。”淩二注意到我的異常,大大咧咧地把信甩給了我,“脖子快伸成長頸鹿了!”
信上隻有簡短的一句話:
“三天後攜豬頭前來拜會淩二老板及尊師。孫大。”
“他這是要……和你比試廚藝?”我猜測道。
“那當然。師父選我為傳人,他非常不服氣,臨走時說過,總有一天他會回來,讓大家知道到底誰能夠做出最好的燒豬頭。我等了十年,這一天終於來了。”
“那你有把握贏他嗎?”我想起孫大那高深莫測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我師兄要想做成的事情,沒有誰能夠攔得住他。”淩二草草回了一句,“嘿,三天之後的事情,你想那麼多幹什麼?來,下棋,接著下棋!”
說罷,淩二一扭頭,似乎這些事也被拋在了腦後。
我苦笑了一下,這個年近不惑的人,很多時候卻仍然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成為好朋友吧?
淩二、孫大,師出同門,技藝絕頂。這兩人間的比試,究竟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呢?
我心中充滿了期待,好在三天的等待並不算長。我征得淩二的同意後,有幸在“同樂居”的後廚見證了那一場巔峰對決。
在場的還有一些淮揚廚界的資深人士,“同樂居”的老掌櫃張惠勇當然也在。已年近古稀的他看著自己兩個徒弟窩裏鬥,隻怕會別有一番複雜的心情吧?
孫大沒有多說什麼,十年的是非恩怨原本也是語言說不清楚的,一切隻需在廚藝上見個分曉。
選料精細是淮揚菜係的特點之一。要想成為一名好的淮揚廚子,首先要練的就是選料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