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沒有,關押人員始終對她很好,很客氣。但是不允許她和她的丈夫見麵,每天可以互相通一次信。她說:“他們允許我們通信,可是提出來開頭最好不要寫‘親愛的’。”我問為什麼,她笑著說:“他們認為那樣寫不健康,其實那隻是我們的習慣。”她說在她的心裏,一直把中國看做是她的第二故鄉,她希望以後每年都能來中國一次,都能回來看看中國的變化。
但她回國不久,我就接到了她的信,她告訴我她被發現得了肺癌,將要接受化療。大約半年以後,我又接到了她的信,她說化療的結果是她的病情得到了較好的控製,但頭發全脫落了,而且嗓子說不出話,隻能發出極為尖細的聲音。但從信中可以看出,她始終是堅強的,也比較樂觀。
她十分關心教材的編寫,1988年春天,李又安和她的丈夫又一次來到了中國。我到賓館去看望她時,她緊緊地抱住了我說:“真想念你!”她很高興地讓我看她的頭發,已經又長出來了,棕色的,卷曲著,像原來一樣好看,隻是說話時聲音還比較弱。當時教科書的編寫已基本定稿,我們一起去聯係了出版事宜。
有一次在路上,她指著一座新蓋的紅磚宿舍樓說:“在美國,這就算是貧民窟了。”我大吃一驚,因為那樣的樓房,北京許多單位都正在蓋,那恰是我們夢寐以求能夠分到的。所以問她為什麼這是貧民窟。她說:“你看,那牆上有許多水印兒,說明內部結構比較簡陋、粗糙。”她忽然說:“我在清華教書時,住在北院,不知那裏現在怎麼樣了。”因為我的丈夫是清華的教師,所以當時我家住在清華,於是就請她去做客。
那天飯後,我陪她去了北院,她一眼就認出了自己曾經住過的院落,激動地指著院門說:“就是這裏!”隻見破敗的院門緊閉著,從牆上伸出幾根長長的木料。我說:“咱們敲門進去看看吧。”她猶豫了一下,說:“不必打擾人家了。在外麵看看就行了。”說時眼裏流露出一種對久遠往事的留戀。
1990年李又安給我寄來了一張照片,她手提一條大魚,快活地笑著,站在湖邊。她說她的身體恢複得不錯,照片是她和她的丈夫、養女一起去旅遊時拍的,那魚是他們捉的。她曾對我說過,她有一個養女,是個黑人女孩,16歲,十分可愛。
1992年《高級漢語閱讀》正式出版,李又安教授十分高興,此書曾參加美國的一次書展,她來信告訴我,在書展中此書受到了廣泛的好評。此書的出版,終於了卻了李又安教授努力在美國推廣漢語的一樁心願。
1994年,我收到了李克先生的信,他告訴我李又安教授去世了,享年75歲。得到這個消息,我的心裏有一種很痛的感覺。
李又安教授是位善良的人,終其一生,都對中國懷有深厚的感情,我們永遠不會忘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