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1 / 2)

起來唱一個歌好不好?唱一個棕桐樹,別老棕桐樹了,唱一個龍的傳人,誰傳誰呀?就你愛國,就你煩人,就你煩我,大家別吵了好不好?父老兄弟們——我要淹死啦!誰這麼討厭?在幽冥的河水裏采集蘑菇——什麼?什麼?什麼也沒有,什麼也采不到,采到的隻有憂愁,我們打橋牌好嗎?別了,那真費腦筋,那麼抽烏龜吧,誰抽到——我抽到了大王!真有手氣,不想走運的人總有運氣,這就是命運,喂,你相信命運嗎?命運專門捉弄人,讓命運見鬼去吧!別說鬼,夜裏說鬼我害怕,你在幽深的冥河裏走,你不是還去過鬼城酆都?講一講鬼城好玩不好玩?鬼城門口現今貼了一副破除迷信的對子,信則有,不信則無,這算什麼對子?隻有對仗工整的才叫對子?就不可以有不工整的對子?你什麼都想打破,你打破得了真理嗎?別用那麼大的帽子嚇人,你不是無神論什麼都不怕?你說你怕,怕什麼?怕孤獨,好一個男子漢,還英雄呢!英雄不英雄,怕美人,美人有什麼可怕的?怕受迷惑,好大的出息!喂,同胞們!你幹什麼呢?要拯救祖國嗎?你隻拯救你自己,一個不可救藥的個人主義者!你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你想,你想,你想回到那一夥中去,卻找不到人了……

五十六

她要你給她看手相。她有一雙柔軟的小手,一雙小巧的非常女性的手。你把她手掌張開,把玩在你手上,你說她性格隨和,是一個非常溫順的姑娘。她點頭認可。你說這是一隻多情善感的手,她笑得挺甜蜜。表麵上這麼溫柔,可內心火熱,有一種焦慮,你說。她蹩著眉頭。

她焦慮在於她渴望愛情,可又很難找到一個身。已可以寄托的人。她太精細了,很難得到滿足,你說的是這手。她撇了一下嘴,做了個怪相。

她不止一次戀愛——

多少次?她讓你猜。

你說她從小就開始。

從幾歲起?她問。

你說她是個情種,從小,就憧憬戀情,她便笑了。

你警告她生活中不會有白馬王子,她將一次又一次失望。她避開你的眼睛。

你說她一次又一次被欺騙,也一次又一次欺騙別人——她叫你再說下去。

你說她手上的紋路非常紊亂,總同時牽扯著好幾個人。

啊不,她說了聲。

你打斷她的抗議,說她戀著一個又想另一個,和前者的關係並未斷絕,又有新的情人。

你誇大了,她說。

你說她有時是自覺的,有時又不自覺,你並未說這就不好,隻說的是她手上的紋路。難道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嗎?你望著她的眼睛。

她遲疑了一下,用肯定的語氣,當然什麼都可以說。

你說她在愛情上注定是不專注的。你捏住她的手骨,說你看的不隻是掌上的紋路,還看骨相。說隻要捏住這細軟的小手,任何男人都能夠把她牽走。

你牽牽看!她抽回手去,你當然捏住不放。她注定是痛苦的,你說的是,這手。為什麼?她問。

這要問她自己。

她說她就想專心愛一個人。

你承認她想,問題是她做不到。

為什麼?

你說她得問自己的手,手屬於她,你不能替她回答。

你真狡猾,她說。

你說狡猾的並不是你,是,她這小手太纖細太柔軟,太叫人捉摸不定。

她歎了口氣,叫你再說下去。

你說再說下去她就會不高興。

沒什麼不高興的。

你說她已經生氣了。

她硬說她沒有。你便說她甚至不知道愛什麼?

不明白,她說她不明白你說的什麼。

你讓她想一想再說。

她說她想了,也還不明白。

那就是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愛的是什麼。

愛一個人,一個特別出色的!

怎麼叫特別出色?

能叫她一見傾心,她就可以把心都掏給他,跟他隨便去哪裏,那怕是海角天涯。

你說這是一時浪漫的激情——

要的就是激情!

冷靜下來就做不到了。

她說她就做了。

但還是冷靜下來,就又有了別的考慮。

她說她隻要愛上了就不會冷靜。

那就是說還沒有愛上。你盯住她的眼睛,她躲避開,說她不知道。

不知道她究竟是愛還是不愛,因為她太愛她自己。

不要這樣壞,她警告你。

你說這都是因為她長得太美,便總注意她給別人的印象。

你再說下去!

她有點惱怒,你說她不知道這其實也是一種天性。

你這什麼意思?她皺起眉頭。

你說的意思是隻不過這種天性在她身上特別明顯,隻因為她太迷人,那麼多人愛她,才正是她的災難。她搖搖頭,說拿你真沒有辦法。你說是她要看手相的,又還要人講真話。

可你說的有點過分,她低聲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