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豈止是孩子,幾乎所有的大人也都是攜著一個最難割舍的想頭兒入夢的。那入夢前的所思所想,無疑是你生命中最深、最重的所牽所念。一個人,一段情,一份追憶,一份思量……在黑白世界的交界處,你捧著自己心愛的寶貝小心翼翼地舉步,跨過去,是一個完美的夢境;留下來,是一段奢侈的懷想。
如果把一個人的一生比做一個白晝,那麼,在長眠之前,你抱在懷裏的會是什麼呢?
事業?愛情?抑或是一道日影?一抹月光?不管是什麼,隻要你擁著它感到了踏實和溫暖,它就是你真正的寶貝;隻是啊,你千萬不要讓空白來占據自己的懷抱,也不要試圖給自己的寶貝標價——要知道,凡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東西(包括金錢本身),都不值得你攜它共赴天堂。
擁著事業入眠的人是快慰的,擁著愛情入眠的人是甜蜜的,擁著日影月光入眠的人是浪漫的。讓你的手永遠抓著一件值得抓牢的東西,讓你的心永遠在飄著怡人芳香的精神花園裏徜徉。固守一個夢,時時用愛的帕子精心擦拭它的每一個側麵,讓它流光,讓它溢彩,讓它成為你生命中最後的寶貝。
第16節佛心
初秋時節,我與幾個新結識的朋友一道從成都乘車去遊覽峨眉山。
我們乘坐的是一輛小麵包車,一路大家盡情歡笑。車上有一個叫葉子的小女孩兒,十分了得,很快就成了車上的中心人物。5歲的她,居然可以聲情並茂地背誦李清照的《聲聲慢》。背誦完畢,掌聲不息,媽媽便又讓她背誦蘇軾的《赤壁懷古》,但葉子說:“我沒情緒背這首詞。”大家哄笑起來。媽媽再強求,葉子便斜睨著媽媽說:“唉,你真不懂得孩子的心!”媽媽和整車的人都笑翻了,但葉子不笑,很憂鬱地看著車窗外麵。
過了一會兒,葉子蹭到司機跟前,小聲問他:“叔叔,後麵那個小猴是你的嗎?”大家見她這樣問,便都回頭去看——在後窗的一邊,懸著一隻小布猴,兩條長長的手臂淘氣地勾在窗框邊上,身體隨著車身的晃動來回擺個不停。司機說:“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啦!”葉子聽了,連忙擺手說:“叔叔,我沒有想要你的小猴子,我隻是想動動它。”司機笑笑說:“動吧,我批準了。”葉子走到後窗邊,爬上座位,摘下小猴,讓它“坐”在了後排的椅背上,然後,舒了口氣跟旁邊的人說:“好了,換個姿勢,它就不累了。”
安頓好了小布猴,葉子又蹭到了司機跟前,疑惑地指著汽車擋風玻璃上的一片片斑跡問司機:“叔叔,你的汽車玻璃是不是該擦了?”司機說:“你等著,叔叔這就擦給你看。”說著,司機打開了噴水裝置和雨刮,很快就把玻璃上的汙物清理幹淨了。但是,剛開了一小段路,玻璃上麵就又汙跡斑斑了。葉子問司機怎麼這麼快就髒了,司機說那不是髒,是車開得太快,一些飛行的小昆蟲撞死在了玻璃上麵。葉子“啊”了一聲,伸長了脖子去看那昆蟲究竟是怎樣“殉難”的。這時候,一隻小螞蚱樣的東西“咚”地一下撞在了玻璃上麵,飛行的生命,登時變成了一攤紅紅黃黃的汙跡。葉子看呆了。她帶著哭腔央求司機說:“叔叔,你慢點兒開好嗎?別撞死這麼多的蟲子!我們晚一點兒到峨眉山沒有關係的。叔叔,求求你慢點兒開吧。”
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到了峨眉山報國寺下麵的停車場。大家徒步往寺院的方向走。初秋的天氣,依然酷熱難當。講“方言”的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個不停,我們就在知了的鳴叫聲中埋頭趕路。這時候,我們當中有一位老先生不解地問導遊:“這地上怎麼這麼多一截截的電線呀?”導遊笑著說:“您真富有想象力呀!您再仔細看看那是電線嗎?那是曬死的蚯蚓!峨眉山的蚯蚓特別多,也特別粗,人說‘峨眉山的蚯蚓像腰帶’。蚯蚓爬到水泥路麵上來,這麼毒的太陽,還不很快就給曬成‘電線’啦!”大家聽罷笑起來。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落在隊伍後麵的葉子尖聲哭叫,大家紛紛跑過去,驚問原委。葉子紮在媽媽懷裏,泣不成聲。葉子媽媽卻不停地笑。她說:“葉子在路上看到一條蚯蚓,怕它曬死,就勇敢地捏起了它,把它扔進了草地裏。但不知怎麼的,扔完了就嚇哭了——哭成這樣!”
到了報國寺,大家紛紛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去禮佛了。我一顆虔敬的心,卻不由朝向了小小的葉子。一路上,她讓我通過她明亮的眼睛,看到了塵世間最真的溫情和最美的憐愛——讓一隻布猴坐得更舒服一些,讓布製的心髒也感覺到人寰的溫暖;給小蟲子一個放心飛行的空間,讓它們無憂無慮地做完一個純真的夢;把迷路的蚯蚓送回家,就算害怕了,也要在害怕來臨之前完成自己必然的壯舉……佛,把一顆大慈大悲的心安放在了一個小小的胸腔裏麵,讓它帶動起原本冷漠麻木的心生動地飛翔。愚鈍的人終於明了,在這個物質的世界上,並非隻有“到達”才算得上真正的到達,途程遙迢,但到達的意義無處不在。終極的眼神,將神韻賦予了沿途的每一汪清泉、每一方湖泊。借著一種無比神奇的昭示,我的心登時飛臨金頂,在佛光的輝映之下,升騰,升騰……
第17節相忘
慕名去峨眉山訪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