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第二輯捐贈天堂(3)(1 / 3)

握別了老韓,我卻很久都趕不走他所說的“十二個人哪!整整一打”那句話的轟然回響。從重慶回到唐山,一天路過紀念碑廣場,我也對出租車司機喊了“停車”。我要讓自己歇一下奔忙的腳步,想一想,在這塊發生過災難也發生過故事的土地上,我該怎麼活——為遇難者,為幸存者,為牽念者……分享生命有個登山者在山中遇到了暴風雪,因而迷了路。這場暴風雪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禦寒裝備不足。他明白,如果不盡快找到避寒處,就非被凍死不可。風雪撲打著他、撕咬著他,他汗濕的手套早已成了兩塊兒冰砣子。他走啊走啊,不敢停歇下來;但即便如此,他的四肢還是被凍得麻痹了。他抬著越來越沉重的雙腿,絕望地想:“……不多了,上帝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腳踢到了一樣硬邦邦的東西,低頭仔細看看,居然是一個人!原來這不幸的人已快凍僵了,倒在地上,不能動彈。登山者停了下來,發現自己麵臨了一個困難的選擇:是繼續趕路設法拯救自己,還是留下來設法拯救這個生命垂危的陌路人?短短一瞬間,他就下定了決心。隻見他毅然在那垂危者的身邊跪下,甩掉手套,開始按摩他的雙手和雙腿。沒過多久,那人的血脈就流通了;而登山者在助人的過程中也不期然地暖透了自己的雙手乃至身心。最後,這兩個人互相扶持著、拖曳著,終於走出了風雪肆虐的大山……後來,一位哲人聽到了這故事,他沉吟了許久,然後說:“當你覺得難以自給自足的時候,就把你擁有的分一些給他人吧,這樣你就會知道,自己原來多麼富有。”

第8節看見陽光就微笑

初春時節,我到石家莊參加為期兩周的業務培訓。到了招待所,辦完手續之後就跟著服務員進了一個指定的房間。房間裏有兩個床位,其中一張床上已經放了一個小巧的紅色軟皮箱。我指著那個皮箱問服務員:“這位是哪裏人?”服務員說:“承德人,上午到的,現在出去做皮膚護理了。她叫郝房——房子的房,多逗!”

天很晚了,郝房才回來。一進門,看見我圍著毛毯看電視的滑稽樣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對不起”,但依然止不住笑。受她的情緒感染,我也大笑起來。笑夠了,我倆就開始抱怨剛剛撤掉暖氣的房間像一個冷窖,外麵的風口都比屋子裏暖和得多。我開玩笑說:“這樣的房子,可絕對算不上‘好房’啊!”

郝房聽了驚訝地看著我說:“喲,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就這麼相識了。郝房長我三歲,讓我喊她“郝姐姐”。這個郝姐姐真是個好姐姐,容顏姣好,口才極佳。躺在床上,閉了燈,兩個人一直聊到了深夜十二點。

次日清晨,我一爬起來就打開手機發短信。郝房逗我說:“怎麼,才離開一天就跟老公抒情呀?”我說:“不是的。我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大學同學,叫曉雯,就在這座城市工作。她去年查出得了血癌,現在正接受新一輪化療,我每天發短信鼓勵她。”郝房聽了,湊過來說:“我不應該這麼好奇,但是,我很想知道你發的短信的內容。”我便把手機送到她麵前,說:“就這——‘看見陽光就微笑’,一個很普通的句子。”郝房十分讚賞地看著我說:“多好的句子啊!你的同學好有福氣哦!”

上了兩天的課,第三天是休息日,我決定去看望曉雯。郝房說反正她留下來也沒事可做,就陪我一起去好了。我客氣地推辭了一番,但看她是真誠的,便答應讓她與我同往。

在石家莊第二醫院的血液科病房,我看見了越發瘦弱的曉雯。

她的頭發都掉光了,卻沒有戴發套,就那麼無遮攔地裸著。我注意到她同屋有個病友戴著很漂亮的假發,就悄聲問曉雯:“要不要我去給你買一個那樣的假發套?”曉雯笑笑說:“不戴。我等著長出新頭發呢!記得嗎?上次你來看我,我的頭發還沒開始掉,你說幫我洗洗頭發,我說不用。現在可好了,想讓你洗也洗不成了。”曉雯很平靜地說著這些話,一張娃娃臉漾著我極其熟悉的笑意。郝房指著曉雯床頭的一本書說:“你還在看帕斯卡爾的《思想錄》?”曉雯說:“大塊兒的時間,浪費了多可惜。這個帕斯卡爾說過,人是‘會思想的蘆葦’。隻要我這棵蘆葦不枯,不就得琢磨事嗎?躺在病床上,跟大思想家對對話,省得空虛寂寞。”

離開的時候,我給曉雯留了一些錢,郝房也執意留了一些。我說:“多不好意思,讓你破費。”郝房說:“別這麼講,我還要感謝你讓我認識了一個這麼可愛的人呢!你看她那個平靜勁兒,太讓人敬佩了。和她坐在一起聊,哪像是我們在安慰她,倒像是她在安慰我們——這樣的人,真是罕見。”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依然每天早晨給曉雯發短信,與先前不同的是,郝房常幫著我想詞兒。比如說有一次,她擬的問候語是“柳芽鵝黃,與君共享”,我聽了連聲叫好。就這樣,冷窖一樣的房間因為有了美好的話題和美好的交流,變成了地道的“好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