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問他們:‘還能吃嗎?’他們歉疚地說:‘對不起老師,我們實在吃不下了。怎麼辦啊?’我說:‘你們幫我把剩下的東西都拿過來,看著我吃。’他們十分驚訝地望著我,一下子明白了剛才我不和他們一起吃飯的真正原因。
“——我已經具有了相當豐富的經驗。因為每次帶團出去,差不多都要碰上惱人的‘剩飯問題’。為這事,我生過氣,發過火,但效果總是不太明顯,所以,這一回,我決定用‘身教’的辦法刺激他們一下。”
“我開始吃他們剩下的東西。也不管愛吃不愛吃,拿起來就往嘴裏填。”
“學生們悄沒聲看著我吃,又羞愧,又難過。我竭力地吃,”吃得十分悲壯,惡心了也強忍著,繼續吃。終於,有個女生再也看不下去了,小聲央求我道:‘老師,您別再吃了。’……“我的‘悲壯行為’深深刺激了學生們,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們的餐盤裏真的是再也沒有了剩飯。更讓我喜出望外的是,那個演出團從德國歸來後,有個團員就這件事為校廣播站寫了一篇廣播稿,稿子播出後,我們學校的師生都知道了這件事,全校上下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反剩飯’運動。”
最後,丁校長意味深長地說:“如果我們得到了這樣一項任務——去舀來一瓢淡水,我們該怎樣評價這項任務的難度值呢?”
我想,假如我們麵對的是江河,那我們完成起這項任務來就易如反掌;但是,假如我們麵對的是大海呢?有時候,我就痛感我們所追求的教育效果就好比是從大海裏舀一瓢淡水。想想看,每年,我們公款吃喝都要浪費掉幾座山那麼多的食物,卻斥責孩子餐盤裏剩下少半個麵包,這公平嗎?可怕的‘集體無意識’,早讓孩子見怪不怪了,我們與其一味地指責孩子,不如先從自身做起,給孩子一個清明而不是汙濁的成長環境,“為能讓他們成功地舀出一瓢珍貴的淡水做一些該做的事情……”
那次發言,讓嬌小美麗的丁校長成了大會的明星。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自打聆聽了丁校長的發言,大會的自助餐廳氣象一新,餐盤裏的剩飯一下子減少了許多。
第10節孩子間的戰爭
男孩兒的胳膊被咬了一口,是同班的一個女孩兒幹的。
男孩兒的家裏炸了營!奶奶老淚縱橫,顫巍巍地托著孫子的小胳膊,心疼地往那紅戳般的傷痕上吹氣;爺爺氣得拿拐杖梆梆地戳著地板,逼孩子父母立馬帶孩子去醫院打破傷風針;媽媽厲聲責罵爸爸是“廢物”,怪他去幼兒園接孩子時沒有及時找到那“凶手”抽她兩個嘴巴;爸爸還算冷靜,勸了老人勸妻子,又抱起兒子鼓勵他別怕痛。
第二天,男孩兒的媽媽送他去幼兒園。她氣呼呼地找到孩子的老師,擼起孩子的袖子給她看,並執意要見見那個咬人的女孩兒。
老師拗不過她,隻好將那個女孩兒叫了過來。男孩兒的媽媽見到那個女孩兒,衝動地伸手就去撕那女孩兒的嘴,邊撕邊說:“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長了一副啥樣的狗牙!”老師嚇得臉色慘白,忙衝過去求那暴怒的女人鬆手。女孩兒又疼又怕,尖聲哭叫起來。教室裏頓時亂作一團。
女孩兒的家人知道女孩兒受了小朋友家長的虐待,就集結了一幫親友,浩浩蕩蕩去幼兒園找園長理論,並聲稱要給“跟吃屎的孩子一般見識的畜生”一點兒顏色看看。園長苦口調解,希望他們不要將事態擴大化。但是,“親友團”的成員們根本聽不進去,他們並排站在幼兒園門口,劍拔弩張地等待著男孩兒家長的出現。
這件事最終是以驚動了“110”而告結束的……很快,整個幼兒園的老師和孩子、幼兒園所在小區的居民、兩個孩子父母的所在單位都知道了這件事,“咬人事件”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不久,就又聽到傳言,說雙方都放出了“鬥狠”的話,揚言這事兒不能算完。
可是,處在這個事件中央的男孩兒、女孩兒卻早已捐棄前嫌,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了。倆人一起打滑梯,一起玩蹺蹺板,還互相用手絹擦鼻涕呢!心有餘悸的老師試圖將他們拆開,但倆人說啥也要往一起夠。男孩兒不好好吃飯,受到老師批評,女孩兒就主動去喂他,像個小媽媽一樣。
老師十分擔心,怕他們之間接觸太密一不留神又製造“血案”,便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園長。園長歎口氣說:
“孩子間的戰爭,永遠都不會打上仇恨的印記,因為他們還沒有學會記仇。在他們看來,咬一口跟喂一口同樣自然。但是,大人們偏要用自己的手去掂量孩子的行為,努力挖掘那行為後麵的潛在動機,將自己複雜的思想感情強加到孩子頭上。你看那兩個孩子的家長——這邊以為那一口咬掉了自己家族的尊嚴,那邊以為不報那一撕之仇就難雪恥辱。他們先用卑汙的想法弄髒了自己的孩子,接著又用卑汙的行為弄髒了別人的孩子。我們的工作,就是盡可能地捍衛孩子的幹淨,盡可能地學著用孩子的眼光去看待孩子。如果我們因為擔心再發生不測而強行將那一對要好的小玩伴拆散,我們不就又不自覺地充當起了‘仇恨’的幫凶了嗎?……”
不久後的一天,這兩個孩子的家長去幼兒園接孩子時又碰麵了。女孩兒拽著媽媽,非要讓她跟她一起去男孩家看剛出生的小狗;男孩兒跟媽媽示威:“她要不去我就不回家!”兩個媽媽訕訕地跟在兩個孩子的後麵走,都不由地在心中暗自叫苦:唉,這場仗打得這個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