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光”,這個詞在互聯網上有著不可小覷的點擊率,而“故意走光”大概比“走光”更俏銷吧?我有一位從事大眾文化批評的朋友,常出驚人之語。有一回,他為“故意走光”的女星代言道:
“不是我在走光,而是光在走我。”還是這位朋友,一次和我一起乘車路過一家電影院,看到巨幅海報上那個身著古裝卻放肆露乳的女星,幽幽說道:“乳癖消,是一種婦科藥吧?我看買一些送給得了‘戀乳癖’的男導演服用,挺對症的!”
私密的東西,總是有人愛看的。一扇門,敞開著,未必有人樂於往裏觀瞧;但如果將門關上,卻又不全關,僅留一道縫兒,就可招惹來不少人探頭觀望。問題是,現世怎麼會有那麼多門“忘”了關緊?
更大的可能會不會是,那些門本身出了問題,根本就關不緊。
在這世上究竟還有多少沒有被抖摟出來的暗戀呢?想著這個問題,心竟微微地疼痛起來。我想說,別讓“暗戀”這個詞失去了其本質意義,別像晾曬被褥一樣動不動就把暗戀倒騰出來見一通天光。暗戀藏在你心裏,起不了黴點,生不出菌子。
行筆至此,耳邊傳來時斷時續的歌聲。側耳細聽,居然道:
“不曾走入你心房,在夢裏把你探望……”是黃曉明的《暗戀》!
——噫,說什麼好?
第6節惦念樹
一個有權人,遊清東陵的時候看上了那裏兩棵巨大的雪鬆。
他說:“我想買下這兩棵樹,價錢好商量。”被商量的人麵有難色,卻不敢回絕。“那……好吧。”他說。很快,吊車與卡車就開進來了。這時候,一個看陵人跑了過來。他輪番抱著那兩棵被選中的雪鬆,號啕大哭。他說:“樹啊樹啊,叫我跟你們一起去死吧!”奉命挖樹的人不屑地對看陵人說:“咋說是去死?它們是去享福哩!”看陵人說:“它們在這裏待了一百多年了,一條條的根搭起來,到你們那裏能打個來回。它沒受不了的罪,卻有享不了的福啊!”說罷,繼續抱著那雪鬆號啕大哭。突然,有眼尖的人指著雪鬆的樹幹說:“快看!樹也哭了。”人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樹幹上正有一道垂掛的清淚。挖樹人登時嚇得目瞪口呆,隻好悻悻地離去了。
講這故事的人也是個看陵人的後代。他說:“我不信雪鬆會哭。那所謂的淚水,自然就是鬆脂了;可那個保樹的人,流出的卻是真淚水。那麼大的樹,一挪準死,誰不明白這個理兒?你要真稀罕那樹,就讓它在自己老家好好活著,別一瞅見它長得好就生出占有的歹心。我爸就說過:‘所有進城的大樹,全都是城裏人搶占的民女。’”
自打這驚心動魄的故事和這振聾發聵的說法進駐了我的心房,我就特別留意那些被“搶占的民女”。
那苦命的“民女”可真苦啊。為了能夠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她們大都被截了肢。那麼粗的樹幹,卻抱歉地頂著個極其寒酸的小小樹冠,全然失卻了她們在娘家時那副華貴的儀容。她的初戀情人——鳥,可知她去向了何方?那曾在她懷中忘情地唱過情歌的美麗精靈如果碰巧飛臨她的上空,還能認出麵目全非、悲苦不堪的她嗎?
晚秋時節,我看見一輛卡車載著一棵法桐在高速公路上跑。
那粗壯的法桐無奈地躺著,根部的大土坨被草繩緊緊捆住。在與法桐擦身而過的時候,我的心竟莫名顫抖起來——從今而後,那一土,就成了這棵法桐的“袖珍故鄉”。如果她能熬過凜冽寒冬,迎來屬於自己的春天,那麼,她的根須就得穿越那坨故土,在異鄉的土壤裏悲壯地延伸了。但不管怎樣,那坨鄉土,是她貼身的兜肚啊——活著,是一份貼心貼肝的依戀;死了,是一場聊慰心懷的殯儀。
真是想不明白,我們的心怎會變得那麼急躁,沒有耐性等一棵樹從幼芽長到參天。在別人的屬地相中一棵樹,就毫不羞赧地就表達占有的欲望,從沒想過聽一聽樹的心思。
我為每一個“搶占民女”的人感到恥辱。
“在娘家青枝綠葉,到婆家麵黃肌瘦。不提起還倒罷了,一提起淚灑江河。”這是我小時侯猜過的一個謎語,謎底是“竹篙”。
今天,跟竹篙同病相憐的姐妹眼見得多起來。——“包栽包活”,園林的人就是這樣說的。於是,一個樹坑裏的樹,栽了死,死了栽;栽了再死,死了再栽……“你們怎麼搞的?”埋單的人氣惱地問。“我們也沒多朝你要一分錢啊!”園林的人恬然說,“樹是死是活跟你有啥關係?”
——樹的死活,果真跟人沒關係嗎?
清東陵那棵雪鬆的清淚轟然滴落在了誰的心壤?戴著兜肚淒然背井離鄉的樹弄疼了誰的心房?誰需要借助著一片片摯愛藍天的綠葉暢快淋漓地呼吸?誰路過一棵安謐地開著粉白小花的樹就悄然憶起了自己的初戀時光……樹,為了這個人,拜托你,好好活。
第7節你的微笑對我很重要
我在中學生中做了一項關於“微笑”的調查。結果顯示:91.2%的同學從不對陌生人微笑,94.7%的同學從沒有接受過來自陌生人的微笑,100%的同學不知道5月8日是“世界微笑日”……麵對調查結果,我有一些沮喪。我又隨機找了幾個參與調查的同學,問他們為什麼不能夠與陌生人之間有微笑交流。他們的回答五花八門——“對陌生人微笑?——神經病啊!”
“陌生人對我微笑?那我會感覺很不爽,我會想,這個人是不是有點兒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