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霧氣氤氳,睜大了眼睛,也看不清究竟。這燕國,她要來何用?要這群臣敬仰萬民跪拜?不不不,她連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人說孤苦伶仃無人依,她確實繁華之中兀自老。

皇宮那麼大,皇宮那麼冷。冷到她時時刻刻想逃離,時時刻刻寧願下地獄。什麼家仇什麼國恨,她不過是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陰謀陽謀,她機關算盡,到頭來,卻連一個可以並肩而行,一同落雪的人都沒有!她一步一蹣跚,從石階上跪了下去,沈崇歡趕緊過來扶住了她。

“陛下!我送您回去吧,您一個人也不安全……”

時至今日,還有必要注意甚麼安全麼?她倒是想,李將軍的愛慕者,或者自己的仇視者將她一劍殺了,讓她的血流在這蒼白的雪麵上,看看那血是不是紅的,是不是熱的……

範美豔推開了沈崇歡的攙扶,收拾著自己的脆弱,她病了,病得不輕,許是無藥可醫了。

十餘日後,蜀皇子李晟夏帶著親衛兵一行十餘人,悄悄來到了燕國。燕王讓人秘密的領著,來泰和殿相見。

清風明月,玉山仙姿。她看著那個相似的背影,忒得落下淚來。

如此相像,如此相像……春兒,你可是與我開了個玩笑罷?

☆、第三十八章 最後的情劫

破繭成蝶,另一個開始,新生總是美好的叫人心顫。然而這世上終究沒有一雙一模一樣的蝴蝶。

但看了那雙丹鳳眼,便一眼就瞧出了天壤之別,再相像卻不是同一個人,失望頃刻間淹沒到心頭。

她提筆禦書,皇印加帛,金卷一記,燕蜀休戰百年。這無疑是對一個小國的最好保證。李晟夏麵無表情,隻是整理著他皇阿姐的遺物,然後問了聲:“我阿姐的玉佩呢?”

範美豔把那玉在手心裏握了又握,雕鳳暖玉好似還帶著李將軍的體溫,溫潤的躺在範女王的手掌心裏。她終於把玉遞到李晟夏麵前,人都已經留不住,留著這些傷心緬懷的物舍做什麼!

又是一年末梢,她依舊叫人在房裏擺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炭盆加到極暖和,杯碗筷擺了兩副。外麵月色明亮,屋內燈火輝煌。隻是這極致的繁華輝煌之中,透著幽暗的悲傷。

“嘣”一聲煙花響,繁華掩了寂寞。範美豔拿起一杯酒,走出了殿門,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那處閣樓,舉杯明月,對影三人,還是孤獨啊。煙花盛開的再美麗,在她眼裏終究是落寞的,行屍走肉還有何意義。自古帝王孤家寡,奈何入情癡迷傻。

夜半過後,街上漸漸冷清了,這是一個歡樂的年夜,但是與她範美豔無關,她在閣樓上對月祈禱,能否就憐她一次,再見一次她的李將軍呢?

猙獰古獸的城門靜默蟄伏,守城門的士兵因為是年夜都偷偷喝了點酒,這年過後,燕王安插在城門營的黃孟庭黃大人就要回朝做大官了,可能要去輔佐新政了,於是大家夥算是提前慶賀下。

有一人牽著一匹瘦馬走進城門的時候竟然無人阻攔。或許那如鬼如魅的身影根本就無人能看見。

馬蹄倦懶的踩在石板路上,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滴答響。忽然前方響起一陣快蹄聲,想來是誰策馬奔過來。

那身影牽著瘦馬往邊上挪了挪,不消片刻,一騎紅塵,穿著火紅衣裳的女子,策著馬往城外奔去。

身影頓了頓,轉身上馬也跟了出去。一紅一白,又一次相追相隨。罌粟純白,罌粟妃紅,清麗而美,直至妖嬈,形不動已然魅惑蒼生!

黃孟庭疑惑的走到城門邊,望著遠遠的兩騎身影,默默目送她們,直到消失在視線之內。他哀歎一聲,提起酒壺晃晃悠悠,準備找那未來的新王去了,一朝天子一朝官,他不過是官場上混口飯吃,既然範女王已無心燕國,那他也隻好另覓新主了。

暮雪群山之間,紅色的裙擺,像一朵火蓮的盛開。範美豔將馬兒留在雪山之外,拔下發髻上的金釵,狠狠紮了馬臀,那馬兒受了刺痛,撒開腿跑走了。

雪,看上去如此潔白,如此純潔,月色下還泛起一層幽藍的光暈,若不是心境悲戚,這光景該是多麼美妙。範美豔在這深雪之中,一腳一腳慢慢走著,裙擺將身後的雪拖出了一條丈寬的道。

她在找,找那處山洞。三百六十一步,三百六十二步,三百六十三步……

她記得位置是因為,那處山洞就是她命人鑿的,當初不過是美人計不成,來了出苦肉計,沒想到高估了自己的身體底子,高估了這深淵的寒溪,得寒熱了,險些喪命。

那時她雖然昏昏沉沉,卻依稀是記得的。那種肌膚相親的感覺,那份舒適的體溫,繾綣纏綿,如果再能體驗一次,能不能?可不可以?

越來越冷,寒氣如一團昏暗的冥府霧霾,跟著範美豔進到了那處山洞。積雪早已把原本的洞口覆蓋,隻留一株枯木,像記號一般,煢煢孑立,與範美豔形影相吊。她用手拙劣的扒著雪,費了不少功夫才搗開了那處記憶的門,許久許久以前,有一青衫冠發的少年,十指芊芊,卻掌勁十足,那雙手,幫她扯斷過七哀古獸的長舌,拽她入懷,幫她劈開了冰封之門,牽著她攙著她,走出了絕望的神邸之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