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香的大褲襠胡同裏來了。
唉!怪就怪那洋貓兒一見了洋人兒就發了洋脾氣,愣把好端端的一場結貓親給攪了。您瞧!人仰馬翻,前呼後擁,齊順著褲腿兒向大褲襠胡同深處追去了。這個亂乎啊!古泉井旁頓時像炸了馬蜂窩一般。
好在老外們總算不無遺憾地走了。鑽出了褲腿口兒,坐上了旅遊車,順著那現代化的十裏長街,向著那二十二層高的領導時代新潮流的乾隆皇帝大酒家馳去了。據說,有二十四道乾
隆皇帝欽定的名菜,諸如烤全羊、炸駝蜂、燒犴唇、飛龍湯等等正等著他們,要不這幫老外才舍不得大褲襠胡同裏頭這份熱鬧呢!
走了,好!沒外國人跟著瞎摻和,這事就好辦多了。有關這兩隻波斯貓成親的始末,也就能夠從頭到尾慢慢他說明白了。聽!褲襠深處那情切切的呼喚聲音,又從亂糟糟的人群中飄來了:
“佐羅!佐羅!……”
得!咱們就先從佐羅說起吧!……
貓膩三
佐羅?這名兒您先擱一下,咱得先認認這位神出鬼沒好漢的主人!
其實,您大概早認出來了,就是這位搶天呼地的高頭大馬的水靈人物兒。三十四五歲,可早已成為這大褲襠胡同裏一位顯眼的女中豪傑。老居戶大多數是耍手藝、賣吃喝、擺小攤、三教九流的個體戶。可人家呢?卻在這塞外古城最大的現代化百貨商場裏當售貨員裏的大組長。交際廣,能耐大著哪!第一個把錦團兒似的波斯貓搞進大褲襠胡同,就是最最有力的證明。難怪大夥兒都說褲腿口兒有風水,要不怎麼能出這麼個大能人兒。為了以示尊敬、以示近乎,大家楞能把人家的名和姓給忘了,一律稱其為“大組長”!
大夥兒愛戴,有什麼辦法呢?……
但街坊們卻對她那位男人,就不知為什麼總打不起精神尊敬。且不說那蝦米似的身段兒,扭曲的內八字腿兒,瓶底兒似的眼鏡兒,在這大褲襠胡同的老住戶裏顯得格外別扭;就連他那晚上出去白天窩著的“夜班校對”工作,大夥兒也覺得失之人倫常理。這麼好個人高馬大的媳婦兒,愣讓她一夜夜幹晾著。怪不得這麼大歲數了沒小孩,逼得老婆隻好逗貓玩兒,總他媽的有什麼毛病!但愛鳥及屋,大夥兒還是背後客客氣氣地稱他為“瓶底兒”,以示對知識的尊重。
得!主人介紹過了,回頭再看佐羅……
隻見這位雪團錦簇般的好漢,果然神出鬼沒身手不凡。剛從肉串劉的攤子上躥過,頓時又鑽進了燒餅王的鋪麵裏。等那位瓶底兒率先扭動八字腿兒追了進去,又隻見一道白光從窗口一閃,眨眼間便又消失在絨線李的小店之中。那真稱得起:穿房越脊如履平地,破門入戶來去無聲。真比法國電影上那個佐羅能耐大多了!
“佐羅!佐羅!”女主人的呼喚變得更焦急、更悲戚、更揪人心了。
但這錦毛好漢任你千呼萬喚,就是再不出來……
褲襠深處,人越聚越多,嗡嗡營營,越攪和越亂。但塞外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見大組長那欲暈倒狀,便紛紛上前拔刀相助。尤其是那位母波斯貓的男主人,更是不記貓女婿兩爪之仇,剛把自己的寵物兒交給了身旁戰戰兢兢的小媳婦兒,又猛地撲上扶住了自己那搖搖欲墜的貓親家。隨之便帶著一身帥氣兒,親臨一線開始指揮搜捕!
但最盡心盡力的還得數瓶底兒……
看得出,這位夜班校對雖然長得有點窩囊,可真稱得起是個天生的情種兒。為了自己水靈靈媳婦的寵物兒,竟忘了自己也算得個小知識分子,愣又從鍋貼常的麵案下鑽了過去,到後
頭煤堆兒旁進行不懈地搜索。多虧充分發揮了蝦米似身段兒的優勢,要不然大夥兒總會認為他早抽掉了脊梁骨呢!他每爬一步,就不由地要仰起瓶底兒眼鏡看看媳婦兒的眼色。但不知為什麼,他每一抬眼,就總覺得眼前飄灑著無數幸災樂禍的眼珠子,而媳婦正依偎在那男貓親家的懷裏哭,一接觸自己的眼神兒,還不忘記橫掃自己兩下子。他更不敢怠慢了,猛地內八字腿兒一蹬,搜索的範圍又擴大到鍋貼常後屋的床板下了。
您哪!愛需要見諸於行動……
瓶底兒隱伏在床板下開始倒騰氣兒了。他有點兒發懵,厚厚的眼鏡片兒上就像蒙上了一層霧。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了,隻聽得這兒傳來了烙鍋貼敲鍋邊的聲兒;那兒又響起了熱餛飩的叫賣聲兒,而在這無數聲兒的頂端,壓倒一切的還是媳婦兒那柔腸寸斷的聲兒:
“佐羅!佐羅!我的寶貝兒……”
瓶底兒開始渾身打顫兒了。愛!愛得過了頭兒就是怕。是怕!愛烏及屋,就連媳婦的龐物兒他也怕!瓶底兒恍恍惚惚憶起,好像大前年就把這位小祖宗請回家裏了。那時媳婦兒不但因為和自己結婚調回了城裏,而且似乎已經轉了正正在初露鋒芒。有一天,媳婦兒提著個大紙匣子回來了,少有的高興,臉盤兒上難得的陰轉晴,兩隻水靈靈的眼睛也亮得令人蠢蠢欲動。更重要的是,愣罕見地沒挑剔他做好的飯菜。正當他感到大為驚詫,就見媳婦兒從紙匣子裏捧出個雪團錦簇的玩藝兒。還沒等他認出是什麼來,就聽見那玩藝兒一見天日突然輕柔地叫了起來: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