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2 / 2)

“貓!”他失口驚呼了。

“乍呼什麼?”媳婦兒的臉上立刻晴轉多雲,“總不能讓我成天隻伴著個老公似的窩囊廢過日子!”

“這……”他知道這是指什麼。“這個屁!”更來火了,“每天饞兒似地作踐人,可就是光發火不吐籽兒,三十歲了還種不下個人芽兒,我這是哪世造下的孽啊!”

“可我愛、愛、愛……”他急忙分辨。“愛?”火上更加油,“愛值仨瓜子還是倆棗兒?都快成老絕戶了,還他媽的愛、愛、愛!”

“別、別……”他自知理虧。“別給我現眼!”馬上接過話茬兒,“我可告訴你,這可是地道的外國種兒,少有的稀罕物兒,你要敢虧待我這小心肝兒,我可跟你沒完!”

“那是!那是……”他忙應承。

“佐羅!”媳婦兒低頭撫弄起貓兒了。

“佐羅?”他失口驚問。

“怎麼著?”媳婦兒又要生氣,“佐羅刺著你那豬耳朵啦?”

“沒、沒……”他忙捂嘴。

“再告訴你!”媳婦兒卻來勁兒了,“咱這屋裏缺得就是點真正的男人味兒,我就是要借借這外國名兒衝衝這股晦氣!”

“好、好……”他竟又趕忙地應承。

“佐羅!媽媽的小寶貝兒喲!……”媳婦兒又自顧自親著貓兒喊上了。

得!這貓兒一進門就當上了小祖宗……

瓶底兒爬在床下邊回想邊倒騰著氣兒,但不知為什麼、越想這位小祖宗就越覺得害怕。鍋貼常的鋪麵外猛然間一陣騷動,顯然是佐羅又在哪兒意料地出現了。瓶底兒隻覺得眼前有無數隻腳在邁動,可就是怎麼也鑽不出床底兒來。您哪!內八字腿兒抽筋了。他悲哀,他憂憤,不敢埋怨媳婦兒,但鑽在床

底下卻敢埋怨這位神出鬼沒的小祖宗!

天哪!這貓兒簡直是自己命裏的一顆魔星啊……

當佐羅這名字越叫越順口時,這家夥也越來越顯示出這法國好漢的怪脾氣。浪裏白條一般,一天到晚在家亂攪和。夜班校對忙乎上一晚上,一白天伺候它楞伺候不過來。又得按食譜兒給它配食兒,又得按時給它洗澡搔癢兒,又得給它加大運動量逗它玩兒,又得留神它溜走串錯了門兒。多了!多了!花十分之一伺奉它的精力伺奉爹媽,準能博得個孝子的美名兒。可值得!誰讓自己發火盡吐瞎籽兒,愣讓一塊好端端的肥地委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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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還得為了愛情進一步作出犧牲……

可就這樣精心伺候著,還是免不了老出亂子。這一天,小祖宗佐羅竟然拒絕進食兒了。

蛋黃兒拌的米飯,摘了刺的小魚兒,消過毒的牛奶,全然不屑一顧。這一下可把媳婦兒惹急了,一進門就是把他一頓臭罵。隨之便抱起佐羅,馬上親手進行檢查。當摸到佐羅的小肚子鼓起一塊時,媳婦兒頓時大聲驚呼了:媽呀!別是吃了耗子吧?”

“不、不會!”他趕忙分辯。

“不會個屁!”火馬上點燃了,“瞧這肚子裏鼓鼓囊囊是什麼?虧您還是高中生呢!洋種貓兒能消化得了咱們中國耗子嗎?”

“是、是嗎?……”他瞠目結舌了。

“整個兒一個廢物簍子!”火更旺了,“你想摳我的眼珠子呀?佐羅要有個三長兩短的,就是舍著搬出大褲襠胡同,我也得和你蹬蛋!”

“別、別別……”他嚇得兩腿發抖了。

“別什麼!?”聲兒更高了,“你知道‘好女不嫁二夫’,就想

變著法子欺侮我老實是不是?生兒子你沒本事,你就得老老實實認著這好幾百塊錢換來的洋種兒當大爺!”

“今後我、我、我注意……”他慌得趕忙檢討。

“呸!你知道注意什麼?!這是個公種兒,洋脾氣的主兒!懂不懂?得像養著位幹金似地那麼嬌著慣著,還得養它個兔膽兒沒脾氣!——讓它見了什麼都怕!見了生人怕,聽見響動怕,換個地兒怕,就知道臥在床頭兒上解悶兒逗樂子!”

“可、可貓一見耗子……”他還想解釋。

“怎麼啦?”問得慘人,“你那書是不是念到狗肚子裏啦?渾透了,你不會變著法兒教它連耗子也怕!”

“哦……”他如聞天音。

您哪!還別說,就從這一天開始,大褲襠胡同裏還真有人研究起了巴甫洛夫的條件反射。那戰戰兢兢的實驗勁頭兒真是令人感動,隻不過因為巴甫洛夫用的是狗,而這位對付的是一隻洋種貓兒,所以收效甚微。

為此,隻好改為專填耗子洞……

突然間,外頭那吵吵嚷嚷聲又朝這頭兒湧過來了。瓶底兒一驚又猛地從昔日的夢裏晃悠回來了,透過厚厚的眼鏡片兒向店鋪外望去,就又見無數隻腳從眼前閃過,顯然是佐羅又聲東擊西地反方向出現了,自己如果再待在這床板下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