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三低頭朝說話的男人看去。“抗旨”就表示皇上早前真的下了聖旨。他暗暗評估與他們動手的可行性,就聽另一個人說道:“謝爵爺可能還不知道,反賊頭目死了,其餘黨已經全部押解京城,沈大爺遭反賊殺害,麵目全非……”
“麵目全非?”謝三擔憂地望一眼薊州城,語氣不善地說:“我總可以進城喝口水,換件衣裳吧?”
另一人回道:“早在周副將抵達京城之前,謝老侯爺已經派家將抵達薊州。老侯爺讓在下轉告您,在何大小姐成親之前,她的安全總是無虞的。”
謝三雖不至於擔心皇上把他砍頭治罪,最多就是不要爵位了,但永安侯那句“在何大小姐成親之前”,語氣太過意味深長,仿佛隻要他不“聽話”,何歡就會另嫁他人,他唯有屈服。
何歡哪裏知道薊州城外的這一幕,她隻知道一同落水的三人,沈經綸和林捕頭都死了。至於沈念曦等人,她回到薊州城,立馬就去城門附近的客棧尋找。她以為沈經綸特意提起十一年前,暗示這才是他們的初遇。她沒料到,沈念曦等人一直就在翠竹軒。
三年前,當林曦言決意嫁給沈經綸,他們在翠竹軒門口“偶遇”,這是他們第一次麵對麵注視對方。那一次,到底是誰設計了那場“偶遇”已經不重要,而他竟然稱之為“初遇”。
她恨沈經綸嗎?事到如今何歡自己也說不清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沒有理由不恨他,但是他在涼亭內等死,他在死前不忘毀了自己的容貌,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她的兒子。
愛情,或許沈經綸是真愛林曦言的,即便他選擇了犧牲她。
恨一個人很累,何歡寧願把憎恨沈經綸的時間用來照顧兒子,期盼謝三早日歸來。
轉眼間正月過去了,薊州迎來了第一個好消息,皇帝免除江南百姓一年的賦稅。
在歡欣鼓舞的氣氛下,林沈兩家的鋪子重開了。這一次,何歡不再一味保護母親,而是逼著她學習經營鋪子,教她如何與管事對賬,如何料理家裏的瑣事。當然,她也知道,母親不可能在一夕間學會所有的事,她隻能替他們尋覓妥帖的掌櫃,忠心的仆役。
何歡很想把沈念曦接回自己身邊,讓她盡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可是她不能奪去沈老太太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沈經綸臨死毀了自己的容顏,也是希望沈念曦永遠都是沈家的長子。
平靜的日子又過了一個月。當柳樹的嫩芽悄然萌發,樹上的燕子“嘰嘰喳喳”開始築巢的時候,京城送來了第二道聖旨,皇帝嘉獎了沈家,不止賞賜了財物。還封了沈老太太誥命。
聖旨頒布的那日,何歡如往常一樣,正在沈家陪兒子玩耍。每一日,她必定早午都去沈家探望兒子,陪沈老太太說說話。
聽到聖旨上說,沈經綸忠義節孝雲雲。何歡覺得很諷刺。明明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最後卻成了受害者。可反過來想想,聖旨是給沈經綸的,真正的沈經綸揭發了先太子謀反,又在回薊州的途中被殺。屍骨無存,皇家的確愧對沈家。
沈老太太全然不知從京城回來的男人並不是自己的親孫。她對著皇帝的封賞哭了一場,主動向何歡提出,認她做幹孫女,為她備一份體麵的嫁妝。何歡拒絕了她的提議。一旦沈老太太過世,她不會獨留兒子生活在空蕩蕩的沈家,她不希望自己成為兒子的幹姑姑。
迎春花開了又謝了,合|歡樹葉鬱鬱蔥蔥。花苞若隱若現,何家的南貨鋪終於開始有盈餘了。陶氏與曹氏欣喜家裏終於有了營生之餘,默默擔心何歡。待到合|歡花謝了。何歡終究會失望。雖說來年合|歡花會再開,但女人的青春易逝,難道花樣年紀的她,守著一個死人的諾言過一輩子?
這一日,何歡如往日一般,一大早就去沈家了。陶氏送了何靖去學堂。回到家就見曹氏和王瘸子在院子的角落嘀嘀咕咕。見她回來,兩人慌慌張張走了。陶氏看著他們的背影暗暗皺眉。這些日子。王瘸子一直在鋪子裏幫忙,她隱約覺得。他和曹氏太過親近,她早就想提醒曹氏了。
餉午,曹氏回家用午膳,才吃了兩口,突然間就幹嘔了起來。陶氏愣了一下,立馬臉色鐵青,關上門質問:“你說,你是不是……”她雙目炯炯盯著曹氏的肚子。
曹氏“唰”地白了臉,不敢回答。
“你!你!你!”陶氏一連“你”了三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跌坐在椅子上抹眼淚。
曹氏默默站在桌邊,緊咬嘴唇不說話,右手不自覺輕撫小腹。
不知過了多久,陶氏哭著控訴:“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要被沉塘的,以後你讓靖兒怎麼做人!”她恨不得上前捶打曹氏。
曹氏依舊低著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和王瘸子做下那事,可是陶氏和何歡雖然對她不錯,但她們說什麼,她大半時候都聽不懂,仿佛隻有王瘸子能明白她的心思。她雖然把何靖當成自己的兒子,可他已經過繼給了大房……
陶氏恨極,咬著牙說:“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你怎麼就做出這樣的糊塗事!”
曹氏的手一徑壓著肚子,咬著嘴唇就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