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六神無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大太太,大太太。”王瘸子的聲音突然在院子裏響起。
曹氏臉上青灰一片,顫著手打開房門,怒道:“你來這裏幹什麼,還不快回鋪子裏去!”
“大太太。”王瘸子越過曹氏走入屋內,“噗通”一聲跪在曹氏腳邊,哀聲說:“是我喝了酒,才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
“不是的,你胡說什麼。”曹氏伸手去推王瘸子,又急巴巴解釋:“是我不好,不幹他的事……”
“你們——”陶氏氣得渾身顫唞,險些厥過去。
何歡回家看到這樣的場麵,隻覺得手腳冰冷。如果曹氏不是何靖的生母,如果何靖尚在繈褓中,讓曹氏嫁給王瘸子也未嚐不可,可現在,何靖已經十一歲。一時間,她也沒了主意,隻能借口何靖快回家了,攆走了王瘸子。
入夜,曹氏獨坐房內,桌上是一包墮胎藥。他們隻做了一次,她的月事就遲了。她一早買了墮胎藥,卻怎麼都沒有勇氣煎藥。她欠了何家,可是她想要這個孩子,她想嫁人。
西跨院內,何歡獨坐涼棚下,怔怔地望著夜空。她坐的躺椅。謝三曾蜷縮在上麵睡覺。已經快半年了,她仍然沒勇氣打開他留下的書信,但他的睡顏她曆曆在目。她相信,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會想辦法給她送信。那一夜。如果他沒有生氣下了馬車,或許她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這,何歡很想成全曹氏,可是她的弟弟怎麼辦?
突來的嗚咽哭聲打斷了何歡的思緒。她走到院前就見陶氏正打開房門,何靖從窗戶探出頭,擔憂地看著曹姨娘的房間。
“靖弟。你好生在屋子裏讀書。”何歡一邊吩咐,一邊朝曹姨娘的房間走去,推門就見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曹姨娘,你想讓鄰居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何歡拉了陶氏進屋。又命白芍好生陪著何靖,這才關上房門。
曹氏並不理會何歡,隻是扯著衣袖抹眼淚。陶氏看到桌上的藥包,默默別過臉去。
何歡上前攙扶曹氏,壓著聲音說:“曹姨娘,難道你想讓靖弟知道……”
“我本來想不要他,偷偷打掉的,我對不起你們第一次。不能對不起你們第二次,可是我的月事來了,我壓根就沒有懷孕。”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陶氏聞言。暗暗籲一口氣,上前勸道:“雖然靖兒過繼給了我,但……”
“二少爺壓根就不是我生的,我想要自己的孩子,我不想老了還是孤零零一個人,一輩子都是一個人。”
陶氏和何歡全都呆住了。突然間。陶氏瘋了似的撲向曹氏,急道:“你胡說什麼。靖兒怎麼不是你生的……”
“是大老爺要我告訴你們,我是二老爺的外室。可是我連二老爺的麵都沒見過……”
“你胡說!”陶氏抓著曹氏的肩膀使勁搖晃,歇斯底裏地叫嚷:“靖兒是你生的,他是二叔的孩子,二叔死了,老爺才把你們領回家的。”她像夢靨了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陶氏記得很清楚,丈夫彌留之際嘴裏反反複複嘟囔:是他自私,他對不起何歡,對不起何歡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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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靜的鄉間客棧,何歡站在合|歡樹下,仰頭凝視盛開的鮮花。夕陽的餘暉籠罩著整個院子,把火紅的合|歡花映襯得愈加豔麗。
何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替真正的何歡高興,畢竟她和小韓氏一直對何柏賢的背叛耿耿於懷,可她是高興的。謝三一心找回自己的侄子,她終於能為他做一件事了。
從薊州到京城千裏迢迢,他們不能走官道,這一路恐怕得花上一兩個月,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既能完成他的心願,又能看一看他長大的地方,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何柏初是自私的,他不顧小韓氏正生著病,用撿來的孩子冒充她丈夫的私生子。他的自私因為自知命不久矣,希望給妻子留一個生活的寄托。
曹氏是自私的,她冒充何柏賢的外室,冒認何靖的生母,守口如瓶十一年。她的自私是生存的本能,而她在激動之下說出事實,大概是母性的驅使,是對幸福的渴望吧?
陶氏也是自私的。她一早對何靖的來曆起了疑心,卻不願求證,甚至強迫自己不去想,她隻是害怕失去唯一的兒子。
或許人都是自私的,無私大概隻是沒遇到不得不自私的那個點。
其實她也是自私的。她不顧陶氏的阻攔,執意送何靖上京,不是因為何靖的親生父母,而是為了完成謝三的心願。
以後等她從京城回到薊州,就讓曹氏和王瘸子成親,然後她去衙門立個女戶,好好與陶氏經營那間南貨鋪。如果陶氏願意,她們可以去善堂抱養一個孩子。或許別人會同情她,可是子非魚又焉知魚之樂,她隻需看著這滿樹的合|歡花就夠了。
陶氏說,將來她一定會後悔。會後悔嗎?她不知道。
人生本就充滿選擇,沒有走到終點,誰又知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