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那人的生活習慣。”
福在用很平靜的聲音說:“自從失業之後,每日傍晚,他都會到蘭桂坊一列酒館去喝得爛醉,深夜回來,一眠不起。”
“除出喝酒打人,他還做些什麼?”
“從前有一班朋友,聚在一起吹牛談天,漸漸也因經濟問題同他疏遠。”
“他落了單?”
“也不會,如願結賬,仍有朋友。”
“他開車?”
“車子早已賣掉,他現在用公共交通工具,有一次我與他一起乘地下鐵路,遭人推撞,他忽然大發脾氣罵人,被其他乘客譏笑:“怕擠?買架勞斯萊斯。””
月枚微微笑,“福在,你出院吧,到我家來住。”
“可是醫生說——”
“你自己簽字出院好了。”
月枚口氣強硬,可是,福在還不覺她在擺布她。
福在就是這點吃虧,她算不上機靈明敏,太容易被人利用。
仿佛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對她說:王福在,去,去投靠表姐,到律師處辦妥離婚手續,速速脫離這段惡夢似關係,切勿再做任何糾纏。
但是她心有不甘,耳邊又有另一個聲音同她說:王福在,你被那人害得支離破碎,萬劫不複,你豈可不思報複。
福在辦理出院手續。
在車上,月枚忽然問:“福在,請恕我問一句:你有沒想過換一把門鎖?”
“換過幾次。”
“他怎樣進門?”
“他召鎖匠來鑿開大門,那裏的確是他的家,又有一次,叫消防員幫忙。”
月枚驚異,“這個人竟有這樣能耐。”
“是。”
“他有無到處訴苦,說你貪慕虛榮,在他不得誌的時候離開他?”
福在不出聲。
月枚笑了。
她時時在不該笑的時候綻出明豔笑容,好不奇特。
月枚說:“我們好像已沒有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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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門,女傭迎出來,“太太,周先生回來了。”
五
月枚說:“福在,我介紹你老周給你認識。”
走進客房,不見有人,福在心中不禁有點好奇。
隻見走廊邊堆著不少行李。
月枚高興地說:“他帶來禮物。”
忙不迭拆開看,一下子皮鞋手袋堆得一地。
福在站在一邊,他一向不計較這些,此刻更無心思湊興。
忽然聽得月枚抱怨:“顏色尺碼全不對,算了,拿來送人也好。”
完全像個寵壞的孩子。
月枚揚聲問:“人呢?”
傭人回答:“周先生在書房裏。”
月枚拉著福在的手進書房,一看,整張臉拉下來。
“又睡著了,這個人永睡不朽。”
福在看到長沙發上躺著一個人,麵孔朝裏,一時看不到五官,他穿著西服,外套脫下搭在椅背,長褲有點皺,一隻手搭在沙發邊。
福在看到一支方形掌,這種手型的人據說最負責任,無名指上戴著白金結婚指環。
月枚走到他身邊,忽然在他身邊大聲拍手。
他驚醒,自沙發上跳起來。
福在也嚇一跳。
她滿以為月枚會用那櫻嘴去吻醒丈夫,可是她對他沒有一絲溫柔。
那男子不但沒有生氣,立刻賠笑說:“唉,又不覺盹著,不中用啦。”
他的目光落到福在身上。
身在福中
這是誰?臉容秀氣但是蒼白憔悴,頭上各處還貼著紗布,白衣藍褲如此樸素,他妻子有這樣的朋友嗎?
福在有點尷尬。
月枚開口:“這是我舊同學王福在。”
“王小姐,你好。”
“福在會在我們家住幾天。”
他立刻誠懇地說:“王小姐把這裏當是自己家裏好了。”
福在直覺認為他是一個好人。
不過,福在隨即嘲笑自己:唷,你的眼光烏天黑地,不用再發表高見。
那周子文中等身段,相貌普通,他似乎不大計較細節,頭發有點亂,對著妻子,一味賠笑。
“你還不去梳洗?別失禮客人。”
周子文唯唯諾諾上樓去。
他一處書房,月枚便咕噥:“這人身上時有一股味道。”
她處處嫌他。
福在很吃驚,“有嗎?我什麼也未聞到。”
月枚坐下,忽然笑了,她捧著茶杯,可是不喝茶,隻是嘬起嘴唇,輕輕吹那杯茶。
“福在,我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福在誤會了,以為月枚給她推薦男友,連忙搖頭擺手,“不,不。”
“是我的一個朋友。”
原來如此,福在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