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先給點開水喝。”
雪芹、嫣梅來到外屋:“咱村裏有發病的嗎?”
“有,雙喜嫂家的大孩子昨天就發燒了,今天早上又有兩家。可鬆兒今天早上還好好的。”
“我在城裏給人家看病回不來,也沒想到這病會蔓延得這麼快。不過你別著急,我那小偏方兒治好過四五個孩子,藥我也帶來了。”
雪芹說著從包袱裏取出一包草藥,遞給嫣梅:“雄豬尾血十滴做引子,你熬好先給鬆兒喝下去,我去雙喜嫂家看看。”
“你可快去快回。”
“哎!”雪芹走了幾步又回來:“你別多想,這……不是絕症。”
嫣梅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轉身熬藥去了。
在農村找點雄豬尾血並不難,嫣梅先找了雄豬尾血,馬上就熬藥,藥熬好了,晾溫了,馬上給鬆兒喝了下去。病情雖然沒見大的好轉,但是也沒見惡化。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
這一天雨窗淅瀝,秋風瑟瑟。雪芹仍然出去給鄉鄰們看病。
陳姥姥護理著鬆兒,嫣梅端著藥碗進來:“陳姥姥,咱喂鬆兒藥吧。”
“哎,芹哥兒呢?”
“給人家看病去啦,就這麼兩天的工夫,光這方圓就有十幾個孩子得了痘疹。”
“別說了,今天是八月十五,過了節就好了。鬆兒,吃藥,來,姥姥扶你。”
“鬆兒,鬆兒!”嫣梅呼之不應,她仔細一看,隻見鬆兒氣喘籲籲,鼻翅扇動:“啊,鬆兒,鬆兒,你醒醒,你醒醒啊!”
“怎麼了?”陳姥姥用手摸索著:“怎麼了?”
“不好,怎麼都叫不醒啦!”
“快,你快去找他阿瑪!”
“哎!”嫣梅答應一聲,拔腿就走。
第十章不如著書黃葉村(28)
嫣梅冒著淒風冷雨奔跑在村街上,嘶聲喊叫:“雪芹!雪芹!”
雨水濕透了嫣梅的衣服,她仍然在奔跑呼號:“雪芹!雪芹!”
嫣梅的頭發已然濕透,臉上滿是雨水:“雪芹!雪芹!”她前街後街的四處尋找。
恰在此時,雪芹提著藥箱,打著油布雨傘走進村來,一見嫣梅焦急的神情,忙問:“怎麼啦?”
“鬆兒怕是不好!……”
“啊?!”雪芹聞言三步兩步衝向家門。
雪芹和嫣梅來到裏屋急切地叫著:“鬆兒!鬆兒!”隻見鬆兒昏昏沉沉地在說囈語:“螞蚱!螞蚱!給阿瑪下酒!”雪芹含淚撫摸鬆兒,又聽見鬆兒喃喃地說:“筆!筆!快給我筆。好,我要給阿瑪抄書呀!”雪芹把一隻小楷筆放在鬆兒伸著的小手裏。鬆兒緊緊握住,還在說著:“再變,再變,五支,六支……”聲音漸弱,毛筆滑落在炕邊,氣絕夭亡。
嫣梅痛哭失聲;陳姥姥捶著胸口哭喊著:“讓我這瞎老婆子替了你去吧!替了你去吧!老天爺呀老天爺!你怎麼這麼不睜眼哪!”
雪芹痛子心切,昏闕氣閉,“撲通”一聲,仰麵朝天跌倒在地,像是塌了一麵山牆。嫣梅驚呼:“雪芹!你可再不能有個好歹啊!……”
陰霾的天空飄灑著片片枯葉,冷雨瀟瀟敲擊著奇峰峽穀。
泥濘的官道,荒涼的田野裏。張宜泉和鄂拜左右攙扶著斷腸的雪芹,護送著鬆兒的棺木走向穴地。李鼎、嫣梅和陳姥姥尾隨於後。
幾隻昏鴉淩空哀鳴而過,一丘小小的新墳立在路邊,墳前放著兩包點心。嫣梅攙著陳姥姥站立墳旁。李鼎扶著雪芹站在一邊。眾人良久無語,默然肅立。
突然,雪芹大叫一聲:“我的鬆兒!你帶走了我的心哪!”撲倒在地,一口鮮血,噴在墳前。
嫣梅跪倒在地扶住雪芹,嘶聲地驚呼:“雪芹!雪芹!你不能再傷心啦!”
“讓他哭吧!哭吧!”李鼎轉身拭淚。
雪芹從墓地歸來便臥病在床,一病不起。沒有幾天就顯得形容憔悴病體支離。雖然如此,由於他痛子心切,好幾次在嫣梅忙於家務的時候,偷偷地跑到鬆兒的墳前痛哭一場。
鄉鄰們時有所見,在那愁雲密布之下,雪芹坐在鬆兒的墳前,不是二目凝滯望著新墳,便是坐在墳前低聲飲泣。
鄉鄰們也時有所見,鬆兒的新墳上放著毛筆、字帖、月餅、清茶。這定而無疑是雪芹親手安放的。
誰在鬆兒的墳前遇到雪芹,都一定想方設法把他攙回家來。
嫣梅除去延醫煮藥、精心照顧雪芹之外,幾乎是再不離開他半步,實在不得分身,就請雙喜嫂來監視雪芹,要不就托人捎信,請李鼎來住些天。
經過如此安排和嫣梅細心的照料,雪芹的病情確實漸漸有所好轉,體力也漸漸有所恢複。
北風呼嘯,大雪紛至。轉眼之間到了乾隆廿八年(癸未)的大年三十。雪芹家裏,雖然火盆燒得很旺,但是仍然驅散不盡襲人的寒氣。
雪芹依然麵容清臒,精神尚稱可佳。他手裏拿著一個很小巧的兔兒爺,兩眼凝視著前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少頃,他把兔兒爺揣在懷裏,準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