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超級馬拉鬆賽的鼻祖之一,由當地人自己運營,非常順利,效率極高。跑起來感覺心情非常舒暢,是一場很容易跑的比賽。

從起點到位於五十五公裏處的休息點的路程,沒什麼值得一談的,僅僅是默默地奔跑。與星期日早晨的長距離跑基本沒有差異。隻要維持每公裏六分鍾的健康跑速度,一百公裏十個小時便可以跑完。再加上休息和用餐的時間,用時大約可以控製在十一個小時之內,這是我在心裏打好的小算盤,後來才明白這一想法太過樂觀。

在四十二公裏處有一個標誌:至此處,距離相當幹全程馬拉鬆。水泥路上鮮明地畫著一條白線。跨過那條線時,說得誇張點,我感覺渾身微微一顫。跑過長於四十二公裏的距離,我是有生以來的首次。此處對我來說便是直布羅陀海峽,越過此處,就要衝進未知的外海了。前麵等待著我的究竟是什麼,在那裏棲息著何種陌生的生物,我一無所知。這麼說不勝惶恐:以往的水手們感到的畏懼,我也將親身感受。

越過了這條線,在接近五十公裏處,我有了感觸,覺得身體似乎微微發生了變化。好像腿上的肌肉開始變硬,肚子也餓了,喉嚨也幹渴。隻要有個供水站,哪怕喉嚨並不渴,我也當注意補給水分,可盡管如此,脫水仍像不祥的宿命一般,像生有陰暗之心的黑夜女王一般,從我身後追逐上來。朦朧的不安掠過腦際:還沒有跑到一半呢,現在就這樣,我真能跑完一百公裏麼

在五十五公裏的休息點更換了新的運動衣,吃了我太太準備的簡單食品。由於氣溫上升,我脫去了緊身半截褲,換上了新而輕的汗衫和短褲。將“新平衡牌”超級馬拉鬆專用跑鞋(請諸位相信,世界上當真存在這種東西)從八號換成八號半,因為雙腳開始浮腫,需要將跑鞋的尺寸放大一些。始終是陰天,太陽沒有出來,決定將遮陽帽脫了。戴帽子還能防止落雨導致頭冷,現在看來毫無下雨的跡象,既不太熱,也不太冷,對長跑來說大致屬於理想條件。灌進了兩支瓊脂狀的營養劑,補充了水分,吃了抹有黃油的麵包和曲奇餅。在草地上仔細地做了舒展運動,在腿肚子上噴好肌肉消炎劑。洗臉,將汗水和灰塵擦洗幹淨,上廁所解手。

在此處休息了大約十分鍾,一次也沒有坐下。我覺得一旦坐下去,恐怕再難站起身來重開步伐,所以我謹慎地沒有坐下。

“不要緊麼”他們問我。

“不要緊。”我簡潔地答道。除此之外無話可言。

補給了水分,做了腿部舒展運動之後,來到道路上,再次開跑。還剩下四十五公裏,唯有向著終點奔跑。可是一跑起來,我立即發現自己並非處於可以繼續奔跑的狀態。腿上的肌肉發僵,仿佛變成了堅硬的舊橡膠。耐力還綽綽有餘。呼吸也很正常,一絲不亂。唯獨兩腿不聽使喚。雖然一門心#

就這樣,我堅持又堅持,總算跑了下來。當我跑到七十五公裏處,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倏地脫落了。除了“脫落”一詞,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好的表達。簡直就像穿透了石壁一般,身體一下子鑽了過去,來到了另一麵。究競是幾時穿過去的,我回想不出具體的時間。回過神來,我已經移到了對麵,便稀裏糊塗地接納了這一現實:“啊哈,這就算鑽過來了。”對其理論、經過、情理都莫名其妙,隻知道自己“鑽過來了”。